为维持婚姻关系，男方曾两次写下保证书，承诺“无论婚后如何，都不要求女方退还彩礼”“若再通宵玩牌，则净身出户”。可这样两份保证书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呢？
本文刊于《中国妇女》杂志
2024年3月，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法院审理了一起离婚纠纷，女方拿着男方写下的保证书，要求对方净身出户。可女方没想到，男方不但不认可自己曾经写的保证书，还要求离婚时女方退还彩礼。
两份保证书
难保婚姻幸福
苏涛和殷玲玲都是泰州市人，两人经过朋友介绍相识。苏涛对美丽大方的殷玲玲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殷玲玲委婉地表示，自己喜欢成熟稳重的，两人不合适，但苏涛却没有放弃，每天坚持接送殷玲玲上下班。
渐渐地，殷玲玲被苏涛的执着感动了，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决定闪婚。苏涛的父母对殷玲玲十分满意，在儿子登记之前，他们准备了一笔高额彩礼。见苏涛一家如此看重女儿，殷玲玲的父母对婚事也没了意见。
可就在殷玲玲和苏涛准备登记的前两天，殷玲玲发现苏涛和朋友打了一夜的牌，从那些牌友说话的语气中，殷玲玲感觉到苏涛经常沉迷于牌桌。
在殷玲玲看来，一个人一旦有了赌瘾是很难戒掉的，所以她不想结婚了。苏涛则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只是偶尔玩两把，绝对没有赌瘾。
而为了让殷玲玲相信他，苏涛主动写下了一份保证书，写明“婚后他绝不会通宵玩牌，如果再有此类情况，任凭殷玲玲处罚，绝无怨言。无论婚后如何，都不要求女方返还彩礼”。
写下这份保证书后，苏涛如愿娶到了殷玲玲。
可结婚不久，殷玲玲就发现自己婚前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苏涛常常通宵达旦地玩牌，虽然没有欠下赌债，但殷玲玲一直很担心。
2020年夏天，殷玲玲生了儿子小小，她希望苏涛当了父亲之后，能改掉通宵玩牌的坏习惯，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可苏涛也仅仅是在儿子刚出生时守在妻子身边，很快又开始夜不归宿。
2021年6月的一天，殷玲玲再次和苏涛吵了起来，并提出离婚。为了安抚妻子，苏涛认错又写了一份保证书，内容为“本人苏涛向妻子保证，从今往后绝不在外打牌，不在外面过夜，如有以上情况本人自愿净身出户，家中一切皆归殷玲玲所有，特此保证……。”
可事后苏涛并没有因为写下保证书而有所收敛，仍我行我素。殷玲玲忍无可忍，认为夫妻感情已彻底破裂，向海陵区法院起诉离婚，并要求按照保证书中的约定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在法庭上，对于第二份保证书的效力，两人存在很大争议。
殷玲玲认为保证书中的约定内容明确具体，应当作为离婚时夫妻共同财产分割的依据。可苏涛却认为，保证书仅是他为修复婚姻而承诺的，不是夫妻共同财产约定。双方在法庭上展开了激烈争论。
“既然作出了保证，失约了凭什么不履行？”“我当时情急之下写的保证书，根本不能算数。”……双方越说越激动，眼看庭审现场就要失控，法官立即宣布休庭，先让双方平息一下情绪。
法官精准断案
财产分割止纷争
这份令双方互不相让的“婚内保证书”究竟应当如何认定呢？
这份保证书是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过错方为表示悔过而作出的决不再赌博的承诺。
而在司法实践中，婚内保证书中的下列约定是无效的：一是含有剥夺人身权的内容；二是有关孩子抚养权归属的内容；三是受胁迫情况下非自愿作出的保证内容。至于对“婚内保证书”中夫妻共同财产的约定，则应当根据情况具体分析。
在这个案子中，苏涛承诺不在外打牌、过夜，是一种道德义务而不是法律义务，应当由夫妻双方本着诚信原则自觉自愿履行，法律并不禁止夫妻间签订此类协议，但也不赋予此类协议强制执行力。
对婚内“净身出户”以及放弃财产的保证书需审慎对待。
苏涛写下的如有赌博情况自愿“净身出户”，这样的保证书不属于夫妻财产约定，离婚时无过错的一方以夫妻财产约定为由主张据此分割财产的，不予支持。
不过，保证书中的内容可以具有证明过错方责任的效力，承诺人违反其所写保证书，在离婚分割财产时，可以根据照顾无过错方权益的原则，酌情对无过错方予以多分。
苏涛因违反保证书内容，对双方夫妻感情破裂负有一定的责任，法院按照照顾女方、无过错方权益的原则，判决准予双方离婚。
由于苏涛和殷玲玲名下有房屋一套，双方均表示没有能力贴补对方房屋折价款项，均不主张房屋所有权，因此殷玲玲向法院申请了拍卖房屋，对所得价款进行分割。
2024年3月，双方通过拍卖、变卖程序将名下房屋拍卖。法院作出判决，准予殷玲玲和苏涛离婚，孩子由殷玲玲抚养，苏涛支付抚养费。两人共有房屋拍卖后所得款项扣除拍卖、变卖房屋所需费用、办理房屋产权变更登记所需税费后的剩余售房款，由殷玲玲分得55%，苏涛分得45%。
需要说明的是，婚内保证书与夫妻财产约定是不同的概念。
首先，两者涵盖的内容不同。财产约定仅限财产，可以包括婚前的财产，也可以包括婚后的财产。婚内保证书既可以是财产约定，也可以是其他方面约定。
其次，两者的法律效力不同。财产约定适用于《民法典》第1065条，夫妻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以及婚前财产的约定，对双方具有法律约束力。婚内保证书则适用《民法典》第1043条，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互相关爱，家庭成员应当敬老爱幼，互相帮助，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
再次，两者表现形式不同。财产约定必须采取书面形式，并且夫妻二人必须签字确认。婚内保证书既可以是书面的，也可以是口头的，并且是由一方单独作出的。
因此，不能将婚内保证书视作夫妻财产约定，但是应当注意的是，虽然婚内保证书不具有财产分割的效力，但其可以具有证明过错方责任的效力，在婚姻关系中的无过错一方，可以依据《民法典》第1087条的规定，即离婚时，夫妻的共同财产由双方协议处理；协议不成的，由法院根据财产的具体情况，按照照顾子女、女方和无过错方权益的原则判决，请求法院在处理财产时给予一定的倾向性保护。
图：吉喆
编辑：李煜
审校：杨学娟
审签：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