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来自foreign affairs（外交事务）
2024年4月，乌克兰切尔尼戈夫，紧急救援人员在俄罗斯空袭后被摧毁的建筑物前。Valentyn Ogirenko/路透社
在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作战超过两年后，乌克兰颁布了新的动员法，此举被西方视为一项关键的改革。该法案于4月16日正式签署生效，恰逢乌克兰在战争中遭遇一连串日益严峻的挑战，包括从士兵及弹药的短缺，到西方国家支持的不稳定性。在此背景下，新法律将使乌克兰政府能更有效地补充兵力，以应对俄罗斯可能在夏季发起的大规模进攻。
然而，对乌克兰民众而言，这部法律的意义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该法律经过4200多处修订，乌克兰议会经过几个月的激烈辩论才将其通过。实际上，一些最初的条款——例如规划如何及何时遣散自战争开始以来服役的数十万名士兵——最终被排除在外，纳入另一项法案中处理。
这不仅展示了乌克兰虽不完美但日益成熟的民主制度，也标志着乌克兰现阶段的转折点：战争初期的应急状态过后，现需重组国家机构与社会结构，以适应可能长期持续的冲突。
在2022年春末至夏初，俄罗斯发动全面战争数月后，乌克兰人民几乎是自发地响应国家抵抗的召唤。成千上万的人自愿入伍，尽管面临残酷的战斗和连续的轰炸，他们成功阻止了俄罗斯攻占基辅的计划，甚至收复了大片被占领领土。那时，由于美国及其西方盟友的武器和物资支持，乌克兰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如何建立自己的国防工业或管理战时经济。
至今，乌克兰军民继续在前线抗击俄军，保卫国家的决心从未改变。但随着战事的持续，国家面临着重大的结构性挑战。武装部队需做好准备，以应对未来几月乃至几年的战斗。政府不仅需要维持平民经济的稳定，还要动员更多健康男性参军。在等待美国国会通过迟来的援助方案的同时，政府还必须寻找经济用度较少但效率更高的办法。
实际上，这需要建立一套制度，使得全国大部分成年男性——战前估计有1050万名18至59岁的男性——能够参军，这几乎意味着从零开始建立国防生产能力，减少对外部支援的依赖，并进一步调整国民经济，确保有足够的资源支持高昂的战争费用。
乌克兰政府花费数月时间推动议会通过这一动员法案，总统沃洛德梅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也采取了一系列临时措施来弥补武装部队的缺口。与此同时，他的政府成员努力将经济发展置于更具战略性的战争基础上。但每项措施的实施都需在复杂的决策与维护国家社会凝聚力之间找到平衡，往往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退伍军人的困境
经过两年多的战争，乌克兰对士兵的需求十分迫切。然而，这一需求不仅仅是为了增补现有部队或弥补阵亡和受伤的人员。从官员们的不同估计来看，对国家的需求有着显著差异：截至2023年12月，一位军队指挥官提出了招募50万名新兵的请求；而新任总司令奥列克桑德尔·赛尔斯基（Oleksandr Syrsky）最近则表示，每年招募15万新兵已足够，尽管许多人认为这一数字偏低。此外，部队质量的维持同样是一个紧迫的问题。
对许多乌克兰军事领导人而言，优先任务是确保那些已在前线冒生命危险两年的士兵获得公正待遇，同时数百万其他乌克兰人在战场之外继续过着相对正常的生活。因此，随着新兵的不断动员，释放一些最有经验的军人成为了军队面临的一个压力点。众所周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新兵，也难以匹敌那些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这形成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这些挑战并非战争带来的新问题。早在俄罗斯2014年占领克里米亚之前的几年，乌克兰已是冷战时期苏联与西方之间的主要防线。然而，乌克兰后来取消了征兵制度，其常备军规模也被削减至极小。2014年俄乌战争爆发时，乌克兰的代理国防部长曾略带夸张地声称，全国只有5000名士兵适合作战。这场战争为乌克兰军队敲响了警钟，也催生了一系列重大改革。
到了2022年，乌克兰武装部队的人数已增至30万，其中大部分为志愿者。如今，乌克兰总人口约4000万，军队规模已激增至100多万。战争爆发初期，即2022年2月俄罗斯开战后，数十万乌克兰人应征入伍，开始征召适龄男子，这一现象持续至今（几乎每周都有大量新兵入伍）。这种大规模的人员涌入对国防至关重要，但同时也意味着军队几乎缺乏战前的经验或内部凝聚力。乌克兰士兵的社会及经济背景，以及政治观点和教育水平都各不相同，不存在“典型”的士兵形象。
根据现行法律，士兵的服役期限不固定，应在戒严结束时退伍，而戒严的结束标志着战争的终止，可能还需数年时间。一位军官曾表示：“即使是最坚定的[士兵]也视之为一个无休止的契约”。为解决这一问题，初步的征兵动员法案在1月份提出时建议规定士兵在服役36个月后可退伍，但此项规定因军方领导人担心失去经验丰富的部队而被取消。
建立一个公正的征兵制度已成为乌克兰民主基础和未来战争策略的焦点。尽管动员法案本身获得了广泛支持，但批评者指出其中的一些条款违反了戒严令下不可修改的宪法。例如，宪法保障了自由迁徙和受教育的权利：在戒严期间，如果某人在大学或攻读博士，则可以免服兵役，而现在的征兵制度可能强迫所有适龄者入伍，这还可能侵犯了个人的隐私权。
乌克兰的政治阶层对这种隐含的社会契约非常敏感：国家推行的措施越严格，乌克兰人反抗的可能性就越大。如同美国人对政府干预私生活的严重不信任感一样，乌克兰政府必须找到方法来鼓励而非强迫人们服役。
更年轻、更强壮？
在持续的冲突背景下，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今年冬天，面对议会搁置动员法的情况下，开始实施一系列局部措施，以减轻日益增长的兵力补给压力。其中包括在2月允许外籍人士加入国民警卫队的决策，主要目的是让那些持有居住证但未获得公民身份的居民能在军队中服役。到了4月初，泽连斯基签署了一项新法案，将军事动员的年龄下限从27岁降至25岁，此举开辟了招募更多乌克兰年轻成年男性的途径。
长期以来，许多乌克兰人认为保护本国青年免受战争恐惧的政策是明智的。在乌克兰，未进入大学的年轻人从18岁开始必须服义务兵役，但到目前为止，27岁以下的正规兵役人员通常不会被派往前线，除非他们自愿参战。新的动员法则以基本军事训练取代了以往的征兵制。
当前，乌克兰士兵的平均年龄已超过40岁，男性可被动员至60岁。这一变化意味着军队中的官兵更加成熟和有家庭责任感，他们更明白战争的利害关系。与我交谈过的一些经验丰富的士兵强调，他们希望年轻人远离战场，理由是“最年轻的士兵往往最不谨慎，冒险行为多”。
2024年3月，乌克兰顿涅茨克州，发射多管火箭炮系统的乌克兰士兵，Sofiia Gatilova/路透社
26个月的战争经验告诉我们，20多岁的士兵身体条件更佳，恢复能力强，更能快速从伤病中回复并重返战斗岗位。比如，遭受爆炸引起的脑震荡的年轻士兵可能暂时失聪后能够恢复听力，而40岁以上的士兵则可能面临永久性听力丧失的高风险。不管怎样，公众似乎理解并接受了军方根据战场需要不断调整的决策。
泽连斯基将征兵年龄降低两岁的决定虽在一年多前就已预见，但并未在民众中引起大的波动。此外，他签署的法案还引入了"应征者电子账户"，以提供各种在线服务，减少纸质官僚流程，尽管这些账户不用于直接征召。
这些新措施与动员法的推行虽然不会立即引发新的大规模征兵潮，但它们将使数百万乌克兰人成为军事官僚机构的关注对象。尽管近2000万乌克兰人已使用DIYA这一移动应用程序，该程序提供护照和大学文凭等官方文件服务，但军事征兵登记仍然是纸质的，并与人们的工作地点或正式居住地相关。由于数百万乌克兰男子在国内流离失所，没有正式工作，他们可能不在这些记录中。
与此同时，政府也在寻求更有效的方法来处理逃避兵役的问题。2023年，乌克兰法院针对1274名逃避兵役的人士提起公诉，其中60人被判处有期徒刑。关于滥用免服兵役权的争议也日益激烈，包括照顾三个或以上子女的父亲、单身父亲、需要照顾残疾亲属的男性以及患有各种健康问题的男性均可申请免服兵役。
此外，国家机构与企业还可以保留一定数量的具备特殊技能的专业人士，例如医生和核科学家，全国范围内可能有高达50万人因此被排除在征兵名单之外。自冲突爆发以来，检察官已对数千起涉嫌向军事专员行贿或伪造文件的案件进行调查；到了2023年8月，泽连斯基总统撤换了全国所有地区的军事专员。
恐惧因素
尽管乌克兰拥有高达500万的潜在男性服役人员资源，以及众多适龄但未有子女的妇女可以担任支援角色，但这些绝对数字并未完全解决乌克兰面临的主要挑战。根据今年3月发布的一份分析报告，有70万18至25岁的年轻男性被认为因年幼而不宜入伍，而动员妇女参战的提议在保守的乌克兰社会中并不受欢迎，甚至遭到了总统泽连斯基的反对。
我所在的“公共利益新闻实验室”与哈尔科夫社会研究所合作，针对现役军人和潜在新兵开展了焦点小组研究，试图深入理解人们对征兵制度的看法。初步结果显示，对未知的恐惧是许多乌克兰人对征兵改革持负面态度的主要原因。参与者普遍担忧，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被派往前线城市如巴赫穆特或阿夫迪夫卡，这些地方的战事激烈，安全难以保障。
此外，受访者还表达了对被征召者能力利用不当的担忧。例如，一个拥有高学历但体质较弱的工程师可能被随机分配到需要高强度体力的伞兵训练，而有实际驾驶或战斗经验的人却可能被派往与其技能不符的部队。这种分配的不透明和不合理性，加剧了人们对征兵系统的不信任感。
乌克兰民众对军队物资支持的不足、士兵休息和恢复时间的缺乏也深感不安。国家的动员方式若显得“有选择性”，可能引发公平性的质疑，而对伤兵及阵亡士兵家属的支持被视为不充分。尽管政府规定给予阵亡士兵家属高额的赔偿金，许多人对此却不甚了解，反映出有关政策宣传的不足。
政府尽管通过媒体和外联活动努力传播服兵役的相关信息，但这些努力明显不够，且在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伤亡报道的背景下，人们对参军的恐惧只增不减。乌克兰的每个人几乎都直接或间接知道战争的损失，这种普遍的恐惧感和不信任感，强化了公众对征兵改革的抵触情绪。
蔑视常态
与动员困境密切相关的问题是如何维持平民生活。据估计，战争已对乌克兰的经济产出造成数千亿美元的损失，整个工业区域和大型企业遭受毁灭性打击。曾在国际航运和出口中扮演关键角色的港口遭到封锁，数百万专业人员离开乌克兰，多个经济部门在战火中消失殆尽。此外，维持军队的开销也十分巨大。
乌克兰在战场上的连续胜利，虽然现在常被视为理所当然，但这些胜利对政府维持一个正常运转的社会是至关重要的。成功解放首都及乌克兰的北部、东部和南部地区，坚守前线近两年，以及西方国家提供的“爱国者”导弹系统等防空系统的关键支持，这些都极大地帮助了该国大部分地区的数百万平民能够继续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和欧盟等外部伙伴向乌克兰提供的资金，并未指定用于支付乌克兰士兵的军饷或支持本国的武器生产。相反，这些国际经济援助主要用于社会福利支出，如养老金、公务员工资和医疗保健服务。因此，现在乌克兰几乎所有的国家收入都必须用于维持武装部队的运作。这意味着，新增数万名士兵可能会进一步加剧国库的财政压力。
乌克兰士兵家属要求采取复员措施，基辅，2024年4月 Sofiia Gatilova/路透社
目前，乌克兰经济仍在持续自我革新中。新兴企业不断涌现，并逐渐发展壮大。其中，物流业，包括国内外物流，因许多产业迁移，需要建立新的供应链，成为增长的热点。另一个增长领域是与前俄罗斯占领区的重建相关的建筑业。在线服务也随之全面扩展，为无家可归者提供电子银行、在线教育等多项服务。被全球市场隔绝的其他行业则转向国内市场，例如一些服装公司转而为军队生产制服。
政府也采取措施以更精简的人手维持行业运行。例如，占乌克兰经济重要比重的农业领域，该国最大的一些农田位于前线附近，地雷遍布，使得土地无法耕作。加之，许多拖拉机和联合收割机驾驶员由于能够迅速转换为坦克驾驶，被大量征召入军。为此，一些公司开始研发远程操作的无人驾驶农用车辆，以减少对人工的依赖。
这种情况与企业在新冠疫情期间的生存策略类似：虽然条件远非理想，但许多行业仍设法找到运作的方式。保持工人在国内是过去及现在维持就业的关键策略之一。政府面临的另一挑战是，如何支付大量已征召但尚未投入战斗、同时停止工作和纳税的新兵的费用。政府已与军方协商，决定将部分工人排除在征兵之外，以保持关键经济部门的运转。通过这些细微但关键的步骤，乌克兰经济正在逐步向新的模式转型。
爱国者在哪里？
过去几个月中，乌克兰面临严重的弹药短缺问题，这一问题在2月份从阿夫杰夫卡撤退的事件中尤为显著，该事件成为了国际分析人士关注战争势头变化的焦点。事实上，乌克兰军队在经历四个月激烈战斗后被迫后撤，其主要原因是弹药耗尽，而非战斗失利。这一弹药短缺的现象甚至影响到了乌克兰最精锐的部队，使他们在战场上难以维持战斗力。
尽管乌克兰的西方合作伙伴急于支援，但他们无法及时补充足够的武器和弹药，许多人因此担心前线部队可能在春季崩溃。不过，近期捷克共和国和德国提供的弹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些担忧，至少在一定时间内稳定了局势，乌克兰军方官员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在许多现役士兵已极度缺乏弹药的状况下，是否仍应向前线派遣新的兵力。
乌克兰弹药危机的常见解释关联到全球供应链问题：乌克兰的盟友本身就难以迅速增产弹药以满足战场需求。关于盟国仓库中实际存有多少弹药，武器专家们意见不一，这种不确定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资源的分配策略。类似于疫情期间国家之间对疫苗的争夺，全球局势不稳定时，各国更可能囤积军事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将弹药装入弹仓，基辅附近，2024年4月，Valentyn Ogirenko/路透社
例如韩国就是一个在国际武器市场上非常活跃的国家，尽管它拥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出售弹药给外部合作伙伴，但通常会保留大量弹药，以备不时之需。这种做法反映了一种预防性的国防策略，即在全球不稳定的情况下确保自身安全优先。
相比之下，东欧尤其是波罗的海地区的国家，如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几乎倾其所有支援乌克兰，他们认为俄罗斯不太可能攻击北约成员国，而且坚信乌克兰人在为整个西方世界守住了关键的前线。这些国家的做法展示了一种联盟的坚定支持和对共同安全威胁的认识。
在今年1月的世界经济论坛上，立陶宛外长加布里埃尔·兰茨贝里斯（Gabrielius Landsbergis）提出了对乌克兰支援的紧迫性和不足，他指出尽管波兰和乌克兰面积和人口规模相似，但波兰因为拥有北约的第五条保护，其安全局势与乌克兰大相径庭。
波兰为自己的安全积极增强军备，包括订购了约1000辆艾布拉姆斯坦克、500套远程制导海马斯火箭系统和40套爱国者导弹系统。而乌克兰现有的军事资源，如艾布拉姆斯坦克、海马斯火箭系统和爱国者系统的数量都远未达到这种规模，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最近提到，25套“爱国者”系统将足以保卫整个国家，突显了其对更多高效防空系统的迫切需求。
尽管如此，俄罗斯的军事行动仍在升级。3月22日，莫斯科对乌克兰能源系统发动了致命的攻击，并在哈尔科夫、敖德萨和扎波罗热采用了在叙利亚战争中证明有效的“双重打击”策略：对一个目标进行第一次打击后，随即在同一地点进行第二次打击，目的是蓄意攻击前来救援的人员。
4月17日，三枚导弹击中乌克兰北部切尔尼戈夫市中心，导致至少18名平民死亡，78人受伤，大量建筑损毁。如果乌克兰能从其西方伙伴那里获得更多有效的防空系统，许多悲剧本可避免。
家庭补救措施
在未来，基辅将继续依赖盟友提供先进武器系统，例如海马斯火箭系统和爱国者导弹系统。乌克兰亦寄希望于期待已久的F-16战斗机，这些战机预计将于今年夏天交付，以对抗俄罗斯的空中优势。根据国防情报机构Janes的分析，乌克兰的军事支出在2023年预计将达到20年来的最高点，接近100亿美元，相较于战前每年约10亿美元的支出水平，增长显著。
乌克兰领导层同样意识到，强化国内防务产业的重要性。目前，乌克兰已开始生产“博格达纳”火炮，这种火炮能够使用北约标准口径的炮弹。尽管如此，乌克兰仍需进一步扩展其国防生产能力。反对派经常批评总统泽连斯基未能为全面战争做足经济准备，认为他过于天真地寻求和平解决方案。泽连斯基则回应称，激化战争状态只会导致投资者撤资和人才流失，进而使得国家防御预算面临资金短缺。
政府必须在增加国防开支和保持国家正常运作之间找到平衡。今天的困境需要保留人才和企业以维持经济活力。尽管曾有公开辩论建议国有化企业或强制私营部门生产军需品，但这些想法很难在不损害乌克兰民主基础的情况下付诸实践。
资金，而非能力，是乌克兰国防工业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战略工业部长奥列克桑德尔·卡米申指出，乌克兰的工业潜力可支撑生产多种军用品和无人机，估值高达200亿美元，但可用的预算仅约60亿美元。卡米申认为，解决方法在于盟国对乌克兰本土生产的武器给予支持。
为此，乌克兰政府提倡西方盟友购买乌克兰生产的军事装备。事实上，乌克兰的部分私营企业已经开始生产武器，其成本远低于西方同行。例如，加拿大的Sky Ranger R70无人机售价为9万美元，而乌克兰的相似型号仅需1至2.5万美元。4月18日，丹麦成为首个响应这一倡议的西方国家，与乌克兰达成了价值2850万美元的武器购买协议，此举不仅满足了前线的急需，也为乌克兰的国防工业带来了资金支持。
不断变化的游戏
在观察乌克兰不断演变的战争局势中，军事专家们发现，国防生产的成功，不仅仅依赖于生产某一特定技术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持续的现代化和创新能力。以无人机为例，战争初期，俄罗斯几乎未将无人机纳入其武器系统；而如今，无人机已成为他们武库的核心。莫斯科不仅大量从伊朗和朝鲜引进无人机，还开始自主生产先前从德黑兰购买的型号。这一变化给乌克兰的启示是显而易见的：必须坚持不懈地进行技术创新和应用更新，以应对对手的持续学习和策略调整。
对乌克兰而言，西方防务公司虽然技术先进，但它们远离战场，往往缺乏以灵活应对新需求的新原型。相反，乌克兰的军方、工程师以及IT专家们必须自行适应这种快速变化的战争环境。乌克兰已经开始测试多种无人技术，包括可用于桥梁采矿、伤员后送和运送武器的基本机器人技术。
此外，用于通信和情报的信息技术解决方案也在持续开发之中，这些技术不仅仅局限于战场应用。例如一名乌克兰士兵介绍自己利用ChatGPT撰写军事报告，有效减少了她在官僚琐事上的时间消耗。
乌克兰对“非对称战争”这一描述持谨慎态度。前国防部长安德烈·扎戈罗德纽克（Andriy Zagorodnyuk）指出，这一术语可能导致外国伙伴误解乌克兰的战斗为低强度的游击战，而非全面的军事行动。
这种误解在俄罗斯开战初期尤为严重，当时英国和美国提供的主要是便携式反坦克武器，这虽然在城市战中有用，但对于乌克兰所面临的常规战争——涉及长距离战线和广阔土地的冲突——显然不足够。尽管装备简陋，乌克兰军队依然能够通过出其不意的战术持续取得战果，展示了其适应和创新的能力。
这种背景下，乌克兰的军事策略和资源应对显示了一种深刻的战争理解和应变能力，这对于乌克兰来说不仅是战场上的需要，也是国家生存和战略自主的必然选择。
2024年3月，乌克兰切尔尼戈夫州，一名战斗中的乌克兰士兵，格列布·加拉尼奇/路透社
扎戈罗德纽克坚定地认为，当前持续的消耗战对俄罗斯同样不利。乌克兰特勤局最近声称，他们攻击了鞑靼斯坦的一家工厂，该工厂中的俄罗斯人正在使用伊朗技术生产无人机。乌克兰在此次冲突中的目标不仅仅是夺回失地，更是要将人民从俄罗斯的残酷占领下解放出来。基辅的战略目标是削弱莫斯科的占领领土控制能力，并阻止其未来对乌克兰城市发动任何导弹攻击。
在过去一年中，乌克兰武装部队已经证明了自己在黑海的作战能力，而且这一切几乎无需海军支援，主要依赖乌克兰自产的海上无人机。俄罗斯海军在乌克兰的持续压力下，已经撤退至更靠近俄罗斯本土的海军基地。这一战略调整大幅削弱了俄罗斯的导弹发射能力，因为其旗舰距离乌克兰海岸线越远，射击能力及精度便越低。
此外，这也为乌克兰恢复农产品出口创造了条件，这对国家预算的改善起到了关键作用。乌克兰还成功摧毁了数架俄罗斯飞机，包括能够干扰现代预警系统和爱国者防空系统的伊留申伊尔-20PP。
尽管俄罗斯军队表明，在缺乏精确侦察能力的情况下，通过数量优势仍能有效利用无人机等装备。但这种方式的效率远不如质量和技术优势。乌克兰不应依赖单一模式，而应利用其不断增长的军事经验和技术知识，通过精细规划和执行战术来优化其防御和攻击策略。
斯巴达式的未来
乌克兰的经济军事化是出于生存的必需，但这并不等同于必须军事化社会本身。1991年独立后，乌克兰长期致力于和平发展，领导人也一直倾向于缩减军队规模和国防预算。但2022年的冲突残酷地提醒了乌克兰及其民众，即便不寻求开战，战争也可能无情地找上门来。如今的乌克兰社会普遍认同国防力量的加强是必要的，已经不再有人质疑这一点。
我在俄罗斯边境附近的一个精锐伞兵中队工作期间，曾询问中队成员对战后未来的看法，以及他们如何评价军方对国家未来的看法。所有人对未来的希望惊人地一致：他们渴望回归家庭生活，放下手中的武器，恢复平和的日常。一位士兵说：“只要我们回到家里，大多数人都希望能把枪扔掉，我们肯定不会想念它们。” 但他们强调，只有确信家人安全、不会再受到威胁时，他们才可能真正实现这一愿望。
与我交谈的另一位士兵马克西姆表达了一个乌克兰民间公认的观点，即只有当俄罗斯军队完全撤出乌克兰领土时，他和他的同乡手足才能安心回到家中。他说：“我们不需要俄罗斯的任何一块土地，如果我们占领他们的土地，那我们就不是解放者，而是占领者。如果那样的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即使有一天达成了停火协议，战争尘埃落定，乌克兰人也深知，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将永远存在于他们的国界之旁。这不仅仅意味着一个持续存在的威胁，更意味着乌克兰将持续需要武器来保卫自身的安全。在冷战期间，大多数欧洲国家都曾大规模发展过军事基础设施，当时的国防开支占比极高。
对于幅员辽阔的乌克兰来说，自己必须在自家土地上应对爆发的热战、资源短缺及迫切的需求。在这种背景下，重塑社会经济体系、维护国家民主制度不能依靠一位领导人，甚至不能依靠武装部队，而必须依靠军队，它需要整个国家的参与，并且没有一个明确的正确答案。
作者简介：娜塔莉亚·古梅纽克（Nataliya Gumeniuk）是一名乌克兰记者，是公共利益新闻实验室的首席执行官和清算项目的联合创始人。
文章仅供交流学习，不代表日新说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