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4日，江西九江，学生在瑞昌中等专业学校学习对车辆进行常规保养。（人民视觉/图）
“我们应该是学校最后一批中专生了。”江西省电子信息工程学校幼儿保育专业2023级的在读生刘悦说。
2024年3月21日，江西省宣布，原则上不再举办省级中等职业学校，相关学校从2024年起停止招生。对此，她表示这对在校生影响不大，“读完三年我可以再考大专”。
根据江西省教育厅、江西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审核确定的2023年具有中等职业教育招生资格的学校名单，江西省属中职学校共18所，在校生约5.6万人，省属技工院校27所，在校生约9.8万人。根据江西省教育厅的消息，此轮改革的具体实施方案将在2024年6月公布。
“今年招生会进行调整，升为高职，招收高考生。”江西一所省属中职学校招生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们去年就一直在酝酿了。”
停止招生、教师转岗
江西省电子信息工程学校2023级汽修专业的一位在读学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入学时学校的宣传是“本校升学率大概在80%以上”。汽修专业在读学生有几百人，平时学的课程有底盘和发动机的实践和理论等。
他说，多数同学的共识是，毕业之后会继续选择升学，“中专毕业生的就业机会不多”。
据《21世纪经济报道》3月26日发布的报道，18所省属中职学校中，除了江西省电子信息工程学校，其余学校均将停止2024年招生。
南方周末记者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咨询江西省电子信息工程学校的招生办，工作人员表示，今年不招生，将升格大专。
据江西省电子信息工程学校官网发布的学校介绍，该校是第一批国家中等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示范学校，目前已开展中高职一体化长学制办学，在校生近万人，是18所学校中招生规模最大的。
同样将停招的还有江西省建设工程学校。罗辰是该学校一名建筑工程施工专业的学生，在校两年期间主要学习工程识图制图、招投标等相关课程。据官网信息，该专业为三年制，未来就业方向主要是工程技术、设计规划及预算等。对于毕业后的选择，罗辰更倾向升学。
“一般读技校就是三年读完出来找工作，读中专更多会选择继续深造。”当南方周末记者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咨询江西省建设工程学校原招生办的老师时，对方回答说
该老师表示，普通中专偏向升学，“一般是读完三年去大专，选择3+2五年制大专或3+3单招升学。如果省属的中专停招，学生可以选择报技校或市属中专。”
南方周末记者以学生家长身份联系江西省教育厅，对省属中等职业学校目前的招生报考事项进行咨询。
“每个学校的实际情况不一样，都在变化调整中，”相关工作人员没有明确表示18所学校都将停招，“如果有报考意向，可以联系学校招生办。”
当南方周末记者再以学生家长身份咨询江西省教育厅负责中专事务部门的工作人员时，对方表示，目前在资源整合中，几所学校会合并，“要等具体政策通知下来。江西省职业学校技工院校资源优化整合工作机制工作专班工作会在6月底结束，届时通知。”
南方周末记者以学生家长身份联系多所江西省属中职学校招生负责人，8所学校明确表示已停招，一所学校则表示“招不招还没定，要等这两天上报”。
“其实学校十来年都朝着升高职的目标在走，”,江西一所省属中职学校招生负责人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从自身角度来说，学校也符合高校升格要求。”
关于如何妥善安置现有教职员工的问题，该招生负责人表示，“教学方面后期会有培训，全部符合条件的老师，要培训转化（为高职学校教师）。”
2024年3月24日，《江西日报》发布的《省属职业学校技工院校资源优化整合工作答记者问》（下称《答记者问》）也写道，2024年4月至8月，通过转岗教师高校教师资格岗前培训、高校教师基本素养提升培训等，集中为原中职（技工）学校教师开展能力提升培训。
调整
江西省属中职停止招生政策的出台酝酿已久。
职业教育改革是教育部既定的工作重点。国务院于2019年1月出台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就明确要求“各地优化中等职业学校布局结构，科学配置并做大做强职业教育资源”。
2022年，教育部等五部门印发《职业学校办学条件达标工程实施方案》，在职业教育方面明确要求各地采取合并、集团化办学、终止办学等形式，优化职业学校布局。
根据该方案，当年，江西省就采取了行动。2022年12月30日，江西省教育厅发布通知，决定自2023年起取消全省中等职业学校春季招生安排。
2023年8月，江西省教育厅等五部门印发《江西省职业学校办学条件达标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针对江西省职业教育、技工教育，要求对拟终止办学的学校，关闭学籍系统账号，适时撤销组织机构，学校所在市做好师生安置工作。
此后，终止办学的工作部署明显提速。2024年3月12日，教育部、江西省在北京举行部省会商会议，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教育部对江西职业教育发展给予了充分肯定。
10天之后，江西省属职业学校技工院校资源优化整合工作动员部署会在南昌召开。会议提出，江西原则上不再举办省级中等职业学校，相关学校从2024年起停止招生，未来将逐步扩大高职教育招生规模，提升办学质量。
公开信息显示，山东省也合并、停办了一批中职学校。2024年4月3日，山东省教育厅答复网友提问，称2023年该省合并中职学校15所，终止办学中职学校13所。不过，官方信息中并未列明合并、停办的学校名单，因此无法判断这些学校是省属学校还是县市举办的学校。
那么，以省属中职学校停止招生为主要措施的改革方案，为什么会出现在江西？
陈水平、袁园、潘建华三位作者发表在《黑龙江高教研究》2018年第1期的《江西省职业教育供给侧改革的问题、任务及路径研究》一文对此曾有分析。
文章指出，教育“供给侧”改革是国家教育事业“十三五”规划的基础性、根本性举措，而江西省职业教育存在两个突出的独有问题：招生空间不断被挤压，职业学校普遍遭遇招生难；职业教育资源分布不均，主要集中在赣北地区，赣中南、赣西和赣东北地区分布较少。
该文在分析教育部和江西省政策文件的基础上指出，江西职业教育改革的第一个方向就是根据产业经济分布和产业发展对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做好职业学校布局调整工作。
肖运安在发表于《中外企业文化》2023年第3期的论文《职业教育对应就业岗位的研究——以江西职业教育助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为例》则指出，江西省“职业教育改革的进度以及改革创新力度比较落后”。
不过，江西师范大学教育研究院院长张意忠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改革程度和改革水准要看跟哪个地方比，这个不好评判。”
可能产生“示范性影响”
从学校分类上看，我国职业学校（简称职校）可分为初等职业学校、中等职业学校和高等职业学校。其中，中等职业学校共有四类，分别为职业高中、普通中专、成人中专和技工学校。
按照职业教育法和现行的“三定”方案，职业高中、普通中专和成人中专归教育部门管理，技工学校归人社部门管理。
江西省教育厅网站信息，2023年，该省具有中等职业教育招生资格学校382所，其中教育部门主管的学校263所，包括中职学校220所，高职学校(五年一贯制)41所，本科院校(五年制师范定向生)2所。人社部门主管的学校119所，包括技师学院13所，高级技工学校26所，技工学校80所。
江西省属中职学校的主管部门包括国资委、水利厅、农业农村厅、地质局、体育局等，只有6所学校归教育厅主管。江西省此次的改革措施只针对18所省属中职学校。那么，江西省其余的中职学校将走向何方？
江苏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的杜连森博士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鉴于目前中职学校的学生实际上主要以升学为主，“那么原先以培养技术技能人才为目标的这个存在基础就不那么有说服力了。”他认为，取消省级中职学校招生，一定程度上会产生一种示范性的影响，“如果生源继续减少，部分低级别的中职学校可能也要进行类似的改革。”
德国耶拿大学社会学博士、中德技能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许辉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集中有限的资源去发展高职，或是再往职业本科发展，是教育资源优化整合的方式，可能也是大家的盼头。”
南方周末记者 翟星理 南方周末实习生 方锌妮
责编 钱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