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晚雨(有声)

图片
  ......(节选)
  而此时,我依然可以看到“龙上水”,依然在想象哪里明天会要下大雨,是不是会涨水,但是已经没有母亲的絮叨。几年前她就去陪伴父亲,早几天我还去看了他们,父亲母亲合葬在一起,那座坟茔就显得很小,山形也瘦削,像母亲晚年的脊背,两块肩胛骨总是凸出来,她熟悉很多气象歇后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芒种夏至边,走路要人牵”“三月吃了禾种谷,四月坐断椅子框”……那是熟知农事明了农时的人对季节天气的理解。除了没学会母亲会唱的山歌,这些谚语我了熟于心。虽然我从来没有种过田,却会在相应的时候,想起母亲的背影、笑容,还有田垄里清越的山歌。
  我一个人去扫墓,太阳很大的天气,我中规中矩地买了“挂山条子”,还准备好鞭炮和三牲酒礼,我对一切有关祭祀的礼节非常传统而注重。但去年末我没去“送亮”,我害怕面对父母,因为自己情感里的悲伤和懦弱,在这件事上,我从来不是勇者。
  母亲当年一再描述,说父亲清明去祭扫先人的时候,总是潇洒不羁。母亲不知道这些词汇,只会说他很随意,到山里折一枝映山红插在先祖的坟头,那座山里也有他的父亲母亲,然后又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去出诊。父亲是“赤脚医生”,很多的时候都是在走村串户。父亲走得早,母亲也随之病倒,瘦弱不堪,终于撒手人寰。
  我远没有父亲自在达观,一直没有从他们的离世中走出来,那座山现在也荒芜了,杂树丛生,竟然没有一朵映山红的影子。但山里可以看到我生活过的小村落,还有他们劳作过已然抛荒的水田,但我并没有看到他们,而是泪眼婆娑,在鞭炮声中不能自已。
  夜色渐深,天依然在下雨。很庆幸,在这场连绵的雨来临之前,我就完成祭扫,暂时卸下了心里的块垒。路上依然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远处的天幕,闪电依然间或划破天幕,却是不再那么密集。我站在阶前,雨点会飘落到我的脸庞,是雨?是泪?我也很想知道,哪有“龙上水”的地方,兀然才明白,我已经不知道可以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