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8日，广州市白云区钟落潭镇光明村，龙卷风造成许多厂房受损。南方周末记者赵明摄
2024年4月28日上午9时许，在龙卷风过境后的广州市白云区钟落潭镇光明村，主干道两边树木被连根拔起，一大半厂房顶棚被掀开，电力、通讯、水利、应急等工作人员在道路两边抢险作业。
光明村党支部书记谢育锋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头一天的龙卷风从光明村的西边刮到村东头，扫过光明村主干道，又绕了一个弯。约莫4分钟左右的狂风，掀翻了村里多家厂房，二十余人受伤就医。
4月27日15时左右，广州市白云区钟落潭镇出现强龙卷。极端天气影响钟落潭镇的光明、陈洞、金盆、良田4个村，造成5人死亡，33人受伤；141家厂房受损，无民宅倒塌。
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光明村和周边几个村都有相当规模的自建厂房。平日里，村民利用土地盖厂房，外地工厂主租厂房，组织工人生产五金、建材等，销往各地。这些工厂往往规模不大，却与村民一起，构成了村庄的日常。
龙卷风掀翻了屋顶，切断了水电，损毁了生产机器。谢育锋说，与村民自住房、工人宿舍相比，“厂房的受灾情况最严重，损失很大”。
村干部：伤者以工人居多
“活了七十年没见过这么强的风。”4月27日下午，强龙卷来临时，光明村村民陈光宇（化名）正在自家房子里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谁敢出门啊”。他的妻子从外面回家，被狂风吹得差点打不开家门，看见停在院子里的汽车被风吹得移动了一段距离。
陈光宇的房子正处在龙卷风行经路线附近，房子的顶棚被风吹变了形。他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狂风过后，住所周围的厂房多少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屋顶被掀翻，玻璃破损，砖墙倒塌。根据广州市气象部门的初步研判结果，此次白云区出现的龙卷风强度为强龙卷等级（相当于风力15-17级），龙卷移动路径长度约1.7公里、宽度280米，影响持续时间约4分钟。
龙卷风发生时，有不少工人正在光明村的厂房里做工。王志（化名）所在的橱柜工厂离陈光宇的家直线距离不到50米，也在此次龙卷风的侵袭中遭遇重创。王志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自己和15名工友正在车间里干活，突然刮起的狂风掀翻了隔壁仓库的顶棚，紧接着，仓库一侧的砖墙也倒塌了。他和工友为了躲避狂风，纷纷跑向车间对面的员工宿舍，匆忙中，他妻子的小腿被狂风卷来的木板撞青了。
“所幸的是（这个工厂）没有人伤亡。”4月28日上午，王志开着叉车把橱柜板材运往干燥处时说。南方周末记者见到，前一日的龙卷风掀翻了这间厂房将近1000平方米的不锈钢顶棚。在工人清理仓库的同时，工厂老板正与隔壁厂家负责人预估何时能恢复生产：“断水断电，材料和成品受损，机器也要修复，要恢复得1个月左右。”
2024年4月28日，王志所在的橱柜厂。南方周末记者汪徐秋林摄
光明村主干道强龙卷风行经处，倒塌的砖墙还掩埋了一位工人。当时工人正在厂房里，来不及躲避，被倒塌的砖墙吞没了。与工人一起掩埋的，还有其所属工厂第二天准备交付的展架。
“一夜之间一切归零。”4月28日，该工厂负责人站在残垣断壁间，一面回忆事发情况，一面看着其他工人们切割、翻找剩余的展架。这一天，他们还需要按照原定计划，把货物送往展会。
救援工作从龙卷风袭击当天下午开始。谢育锋回忆，4月27日晚间，政府部门、周边村民一起疏通了光明村的道路，以便应急救援力量把被压的伤者送往医院。他说，伤者既包括本村居民，也有厂房里受伤的务工人员。“村民主要在自家待着，（就医数量）要相对少一些。”
南方周末记者从白云区第三人民医院了解到，4月27日夜里和28日凌晨，医院一直在接收、抢救灾害中的伤者。
专家：应重视厂房抗风性
在光明村，随处可见厂房招租的广告。
光明村面积约4.5平方公里，下辖6个经济社，户籍人口571户，总人口2200余人。据微信公众号“钟落潭镇光明村”介绍，光明村大力招商引资，引入了广州市各企业，增加村级集体经济收入；建设工业园区，招商引资共一百多家。
南方周末记者探访光明村工厂时发现，它们多为规模不大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来自陕西的工厂主杨宏波回忆，2024年春节后，他将自己十余人规模的五金工厂搬迁至光明村。作出这一选择，是因为觉得光明村的基础设施“还不错”，村里也有其他工厂作为五金厂的配套产业。
但投产不到3个月，龙卷风就将他工厂里的设备、车辆和货品损毁了。杨宏波介绍，光明村有个工厂主的微信群，群里有二三百位工厂主，灾害发生后，村干部曾让各位工厂主统计自家工厂内是否有人员伤亡。
“确定损失将会是接下来的工作。”谢育锋介绍，这项工作包括统计房屋倒塌具体数量和各个工厂的经济损失。
针对受损厂房，华南理工大学土木工程系副教授刘慕广建议，首先要评估一些关键支撑结构能否继续使用，若损坏严重不适宜继续承载，则需要整体替换。
光明村一处受损厂房。2024年4月27日，受极端天气影响，该厂有工人伤亡。南方周末记者汪徐秋林摄
此次龙卷风损毁的建筑主要为厂房，刘慕广认为，除了龙卷风强度大以外，也与厂房的空间结构特性、前期是否针对性做过抗风设计有关。
工业厂房一般依据钢结构规范和荷载规范来设计，这些规范中对结构风荷载的计算都有明确规定。工业厂房在进行前期的结构设计中，一般会进行抗风方面的荷载验算和安全评估。“但这种抗风评估并不包含异常龙卷风的情况。这种极端风现象发生概率小，如果所有大型结构都做极端天气的评估设计，会带来很大的成本增加。”刘慕广解释。
厂房一般跨度较大，为了方便人员和大型车辆出入，侧面一般是敞开体系或开设有大门，且厂房内部为了满足操作空间和空档的需求，一般不进行空间分割，强风来临时，风会通过厂房侧面的孔洞直接涌入内部，使屋顶在内部受到向上的挤压作用，再结合屋顶外部向上掀的吸力作用，致使厂房屋顶比一般密闭空间结构会承受更大的力。“大型体育场馆、航站楼即便经过抗风测试，面对极端天气屋顶也有可能被掀翻。”
另一方面，目前规范中一般仅要求大型建筑结构通过风洞试验进行针对性的抗风设计，对此类自建普通厂房没有相关规定。“如果厂房建设前期做过相关风荷载的安全性评估，坍塌风险会相应减小。”厂房结构的损坏是一个连锁过程，屋顶局部被风吹坏后，整体结构的受力大小或形式可能会发生改变，如果整体结构承载力不够，极有可能发生连锁反应，即整体坍塌。
“目前，我们往往认为大型工程结构的安全性更重要，对于小厂房的关注还不太够，厂房负责人和施工者还是要重视大风天气和极端天气的危害，意识到厂房需要做抗风安全性评估。”刘慕广建议，相关标准应增加建设性条文，以应对未来可能的极端天气；专业人士应关注本次龙卷风袭击的规模、影响范围和厂房被破坏的形式，研究对应的工程结构，完善后续建筑的抗风设计。
南方周末记者 汪徐秋林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杜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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