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刊新作扫描|《钟山》《江南》《山花》《湖南文学》《福建文学》,吟唱报春之歌

《钟山》《江南》《山花》
《湖南文学》《福建文学》: 
 探究当代人的精神岩层
文学从来不是对现实的模仿,文学的魅力在于创造一个文学世界,让读者在其中捕捉、放大现实的光亮。
从时代大潮到细小日常,从介入现实到形式探索,作家们以丰富的文学表达展现着多元的时代风貌,整体呈现出鲜明的时代性、艺术性、在地性特点。
2024年早春,《钟山》《江南》《山花》《湖南文学》《福建文学》等重要文学刊物在文学苗圃持续耕耘、各自生花。我们看到,不同代际的作家们深入枝繁叶茂的现实生活,以鲜活的日常经验滋养文学创作,书写新时代的万千气象。于刊发文学佳作之外,各期刊还不忘引领地方风尚,努力在栏目策划上推陈出新,实现创作与理论、文学声音与社会议题并兼的多声部合奏。
记录时代的生命律动
记录时代新声、讲好中国故事,是新时代文学的使命所系。不同于前些年许多作品对宏大话语、时代旋律的正面强攻,作家把对时代命题的回应落在了具体的生活细节与鲜明的人物群像中,从而赋予了新时代现实主义写作的崭新面貌。陈克海《深的山》(《湖南文学》2024年第2期)是一部紧跟时代热点、贴近生活现场的现实主义作品。作者采用女性叙述视角,通过安慕瑶从大城市回到偏远乡村的苦闷到开直播、拍视频来记录日常的积极转变,思考留守女性重获新生的可能,同时将年轻人回乡创业、新媒体助力乡村振兴等时代议题融于文本之中,成功捕捉新时代农村生活的新变化与新体验。
与时代精神建立联系的,还有海飞的长篇小说《大世界》(《江南》2024年第2期)。故事发生于1944年,一个叫朱三的男人,在大世界变了三年戏法。这一次,他的戏法是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代替他潜伏在日军宁波宪兵队中。海飞以“谍战”的险象迭生建构文本的外部张力,同时又以人物对革命事业的重新认识丰富小说的精神内核。在作者笔下,革命变得具象化,指向的是朱三、陈昆、唐书影、潘水等热血青年的理想信念以及傅灿灿、李电影、吕大鹅等众生相的剪影。
与此同时,亦有作家于宏阔的时代背景下书写普通人的命运,探究当代人的精神岩层。胡性能的中篇小说《去昙城的路上》(《钟山》2024年第1期)塑造了当代文学作品中少见的殡葬师形象。在主人公去往昙城的路上,当初为何离开昙城的隐秘逐渐浮现,作家一步步指引我们去了解一个殡葬师内心的恐惧,以及他选择做这份职业的人生前史。
《福建文学》2024年第2期重点推介“90后”作家熊生庆的中篇小说《最后一刀》。小说塑造的刀客熊十九,颇有金庸式武侠人物的传奇气质——无意闯入苗寨,成为苗刀传人。但小说家为这位奇人准备的不是快意江湖,而是亟待解决温饱的现实俗世。因此,刀客与杀猪匠的双重身份,让熊十九盘旋在刀尖之上又跌落回市井之中。传奇与日常的一次次对撞,促使熊十九这个刀客形象焕发了有别于金庸式武侠人物的新质。
有人关注无名之辈,也有人聚焦俗世奇人,李杭育的短篇小说《二花》(《江南》2024年第2期)则将目光投向一个即将奔五却还“恋爱脑”的中年女性,讲述其为情人还赌债的荒唐行为。作家以一个女性的情感经验展露一地鸡毛的负重人生,童年那条没捞起来的红裙子,构成其一生的隐喻:那是女性未完成的自我。
探索形式的多样景观
文学从来不是对现实的模仿,文学的魅力在于创造一个文学世界,让读者在其中捕捉、放大现实的光亮。基于此,小说家们以形式的巧妙和题材的出新,调动读者的阅读感官。孙频的中篇新作《雪隐于雪》(《钟山》2024年第1期)是一场关于作家与文学世界的时空对话。孙频设置了两个不同的作家角色,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慕晓的父亲。在子一代的视角里,两个父亲陷入作家角色的偏执中,分不清文学与现实的边界,犹如滑稽的堂·吉诃德以写作为长矛、刺向名为幻想的风车。《雪隐于雪》是孙频近年来对作家身份建构与探索的又一力作,书中的作家藏匿于由文字构筑的世界里,孙频本人则长期在凝望作家这一职业的过程中进行审思,于文本内外完成对作家身份的塑形。
文学新人李嘉茵的短篇小说《波密人的历史时间》(《钟山》2024年第1期)是一个关于虚构的故事。小说开头为读者呈上了一份关于东南亚原始部落的田野调查报告,不过其真实性很快就被小说家否认:这不过是“我”的虚构。在这之后,“我”却意外探访到位于热带雨林中的波密人聚落遗址。波密人身处理性文明的另一面,这里火山喷涌、地震频发,当下发生的一切瞬间即为历史。于是我们发现,被人类定义为“时间”的概念不过是宇宙永恒秩序的幻觉。在这场由作家编织的虚幻游戏里,竟让读者刹那有了丧失时间维度的奇妙体验。
刘汀的中篇《春风吹又生》(《山花》2024年第2期)则将大自然与虚拟游戏这两个看似不相及的话题结合,是一次探索意味浓厚的美学实验。小说主人公“我”有着草原之子与游戏开发者的双重身份,这一设定赋予文本更广阔的言说空间。《春风吹又生》不仅思索了人为物力对生态破坏的传统命题,还引向了另一种思考:当真实的草原变成一堆数字代码后,人类还能在现实世界里留存什么。
“地方”的在场与文学新人的勘探
近年来,随着“新东北作家群”“新南方写作”“新北京作家群”等概念成为热点文学现象,对于本土派别的命名与打造,便成为各大文学期刊确认“地方”在场的有效手段。《江南》以“文学新浙派”召唤文坛新风景,2024年第2期发表的《致敬、传承、确认与未来》,可谓是对这一新口号的阶段性总结。《福建文学》2023年第3期尝试提出一个新的散文概念——采风体散文,即作家们受地方之邀参加采风活动写成的散文。本期以“古田库区行”为名,集中刊发多位福建作家的采风散文,以期对这个概念赋形。
《湖南文学》新一年推出“地方”栏目,致力于从湖南本土地域中寻求新的叙事与美学风格。栏目首期以湖南作家王平的《倒拖靴故事》为主角,附带五个评论家近似闲谈的文字,构筑起人们对长沙城市文化底色的追忆与体认。《钟山》新年继续以名家专栏打造刊物的文化品格,如王彬彬的“栏杆拍遍”、雷平阳的“泥丸小记”等栏目,史料翔实又妙趣横生。
文学期刊既是一个贴近时代和生活的文学现场,也是一代代青年作家的成长园地。为推介新生力量,不少文学期刊单独开辟青年作家专栏,赋予年轻一代的写作者更多创作支持。2024年,《山花》的“开端季”栏目持续更新,第1期推出潘虹的《困鹿》、朱嘉雯的《雨林》,第2期刊发胡德江的《棺》,几部作品从叙事的不同路径通向现实生活的本真。《湖南文学》2024年第2、3期的“青年计划”栏目先后推介费晓熠、赵志远两位新锐作家,并分别请文学评论家黄德海、项静为其撰写评论,以作品与评论的对话形式塑造青年作家的创作气质。
总的来看,本次扫描的文学期刊亮点显著,它们以高质量的文学作品与富有创造性的话题引领,为乍暖还寒的2月早春吟唱了一曲报春之歌。从时代大潮到细小日常,从介入现实到形式探索,作家们以丰富的文学表达展现着多元的时代风貌,整体呈现出鲜明的时代性、艺术性、在地性特点。
(作者系厦门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