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岁就当乡镇党委书记,却因不受领导待见,一干就是8年

杨华 |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
领导开展工作的政治支持网络,主要有两个层面:对上要争取上级主要领导的支持,对下要建立自己的班底。领导的班底包括班子里响应自己的人和中层积极贯彻其意志的人。
上级主要领导支持
郑煌可谓少年得志,28岁担任乡长。2013年,年仅31岁的他调到本县最大乡镇任党委书记。该镇有全县最大的工矿企业及一些中小有色金属企业,镇域经济活跃,治理任务繁重。按照本县惯例,在该乡镇任职的主要官员都有比较好的前途。
郑煌的父亲担任过本县要职,与时任县委书记冯某关系较好,冯某对郑煌很信任。郑煌本人有政治抱负,希望能够在任乡镇党委书记两三年后,自己35岁左右升任县级领导。
但是,2015年底,冯某调任外县,县长邱某接任书记。新任县委书记对郑煌不待见,在工作上不给予支持,处处掣肘,在副县长遴选中郑煌未能如愿。郑煌憋了一肚子气,工作上就不那么卖命了,闯劲少了,保稳定的想法多了。后来,脱贫攻坚工作要求不动主要领导,郑煌就一直干乡镇党委书记到现在,已有七八年了,在全县属于资格比较老的乡镇书记了。
2020年全县脱贫之后,县里和乡镇的主要领导就要动了。2020年1月,县委书记邱某被任命为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晋升副厅级干部,估计全面脱贫攻坚之后就会卸任县委书记。新任县长按惯例可能接任县委书记。郑煌与新任县长有很好的工作关系。一方面,作为乡镇党委书记,郑煌必须争取县里两个主要领导中至少一个的支持,如果一个都不支持就无法开展工作。没有主要领导支持,乡镇党委书记的工作就没有方向,也没有资源和动力,在乡镇的政治权威也就不高。既然跟县委书记走不近,郑煌就要争取县长的支持。
另一方面,县长刚调进来,也要寻求各乡镇在工作上的支持。他会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本县政治的相关情况,会主动支持一批乡镇党委书记。不受县委书记待见、被边缘化的领导干部,就容易成为他争取的对象。这样,郑煌和新任县长就结成紧密工作关系。新任县长接任县委书记后,郑煌就可能顺利升任副县长。
单位内部班底建设
当领导不能是光杆司令,既要得到上级主要领导的支持,在乡镇也要有一些积极响应者。在镇上,郑煌作为书记,在班子里有几个响应自己的人。申主任是他一手从普通干部提拔为办公室主任、副镇长、武装部长的。之外,还有两个是郑煌在其他地方任职时的下属,早于郑煌到该乡镇来。在班子讨论问题时,这几个人会积极响应郑煌的号召,营造和引导有利于书记的会议氛围。如果书记没有积极响应的人,班子里稍有几个副职提出不同意见,书记的方案就会泡汤。泡汤了几次,书记在班子里说话就没分量,在乡镇也就没有了权威,讲出去的话就没人听。所以,作为领导,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培养几个能够积极响应自己的人,这样至少会在会上容易通过自己的决定。某镇新任党委书记的做法:一是把中层干部提拔为班子成员;二是笼络和重视班子成员中比较边缘的人,比如外地干部。
领导不仅在班子里要有积极响应自己的人,下面更要有积及领会自己意志和为自己办事的人。新任县长要在乡镇、委办局找这样的人,自己的意志才能贯彻得下去。新任领导来了之,主动和他接触的人大有人在。越是有分量的人找他,新任领导的地位就越巩固,意志就越能得到贯彻。郑煌的两个老下属已经四十多岁了,基本上没有了政治前途,工作积极性不高,但在会上会积极响应、支持郑煌。申主任的政治生涯还蛮长,郑煌还能够支持他再进一步,因此他还有较大的冲劲,所分管工作的成绩都很突出。他担任办公室主任时,是郑煌开展工作的一把利剑。因此,能够积极贯彻领导意志的人主要不是班子成员,而是还有政治前途的中层干部,在乡镇是站办所一把手,在县一级是乡镇、委办局一把手。
政治支持结构
领导开展工作的政治支持网络,主要有两个层面:对上要争取上级主要领导的支持,对下要建立自己的班底。领导的班底包括班子里响应自己的人和中层积极贯彻其意志的人。乡镇一些有能力的普通干部,表现也积极,还有政治前途,也可以进入领导视野,成为直接领办领导事务的人。他们也可以成为领导的班底。
选自 杨华著 《县乡中国》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