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吾国丨摘掉“乙肝大国”的帽子 她与病毒战斗五十年

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的校园里,此时已是春意盎然,本期《吾家吾国》要探访的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医学微生物学家、病毒专家闻玉梅教授在这个校园里已经度过了七十多年。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攻克乙肝病毒的事业,主要研究领域是乙型肝炎病毒的分子生物学与免疫学。如今,闻玉梅仍在奋斗拼搏,只为等来那个治愈乙肝的“春天”。
走在去拜访闻玉梅的路上,主持人王宁一直在思考:
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这位已经九十岁的老人,在“消灭乙肝”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执着前行。
王宁:听说您曾经在班里面做过一个检测,看班里的学生们有多少是乙肝病毒的携带者。
闻玉梅:是的,就在我自己带的班里,一测7%的人都是乙肝表面抗原。而且,我有两个同事也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一个是做病理的,得了肝癌去世了,还有一个得了爆发性肝炎,也死了。这些都对我打击非常大,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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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笔信整理成“必读书”
20世纪70年代初,中国被称为“乙肝大国”。那时,我国乙肝病毒携带者达到10%左右,而感染率更是高达60%左右。比疾病更加可怕的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整个社会对于乙肝病毒携带者存在的歧视。
在闻玉梅的书桌上,有一本特别的本子,里面的内容都是乙肝感染者写给她的亲笔信。这些信来自城市也来自农村,来自工人、农民、战士、学生、干部各行各业的人,每一封信的背后都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闻玉梅把这些信整理成一个本子,起名叫《人民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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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人民的重托》是闻玉梅给实验室师生们定下的“必读书”,为的是让大家切身地感受到乙肝患者和病毒携带者的痛苦,更加坚定做乙肝研究的决心,尽快找到治愈乙肝的方法。
王宁:这封信里写着,我是一个乙肝病毒的携带者,今年30岁,一直想生一个小孩,但我怕传染给孩子,也怕自己在怀孕过程当中出现异常。
闻玉梅:其实可以,那个时候已经有疫苗了,我就回信告诉她,你可以有孩子。
王宁:这里是您写下的话,愿我们不负人民的期望,在治疗乙肝方面继续努力奋斗,为国争光,这是您的心里话。
闻玉梅:是我写的,要让以后的学生也知道,我们不是很简单地研究一个病,对付一些病人,而是要把心放进去,要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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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属于中国的声音
随着国内外交流活动的日益增多,闻玉梅获得了学习国外先进技术的机会。1980年初,她获得了在纽约举办的全球病毒学术大会的邀请。
是上海市政府专门为她特批一笔经费,才让闻玉梅登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并在世界性的学术会议上大胆“抢话筒”发言,发出了属于中国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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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她又通过了世界卫生组织的奖学金考试,获得了前往伦敦大学学习的机会。心中只有“乙肝”的她用奖学金购买了价值一百多英镑的科研仪器,并将剩下的钱全部上交给了祖国,自己却舍不得花4英镑走上伦敦桥去看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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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1980年初的时候,中国学者想要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发言,应该是没那么容易的。
闻玉梅:我就是等发言完了以后,可以提问了,那么我就抢话筒了。
王宁:抢到话筒说什么呢?
闻玉梅:我是闻玉梅,我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上海医学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王宁:来自中国的声音出现了。
闻玉梅:对,我就让你们知道中国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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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疫学发展打开新的大门
在乙肝疫苗的研究过程中,闻玉梅创新性地提出一个崭新的理念,用疫苗来提高人体免疫力,由此控制住乙肝病毒。以往的疫苗往往用于预防,而闻玉梅提出的“疫苗”则是治疗性的,这一理念就是后来的“治疗性乙肝疫苗”。
后来国家“863”计划评审团决定给予她一百万元作为项目启动资金。治疗性疫苗是个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没有先例可循,闻玉梅只能艰难地摸索前行。但这条路上困难重重,比如在动物实验阶段,她就遭到了国外同行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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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用老鼠做实验这一步是没法跳过的是吗?
闻玉梅:当然了,你总归要跟国际接轨的,我当时是去香港做的老鼠实验,效果非常好。但加拿大的专家还不相信,说闻玉梅你敢到我这边来做吗?我说做啊,为什么不去。
王宁:为什么他们会不相信?
闻玉梅:他要看你的结果,在他的实验室里做出来才相信。我就带上我们的复合物,用他们的老鼠做了,他也服了。还想跟我一起开发,一起赚大钱。我拒绝他说不搞,我们是中国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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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闻玉梅终于在国际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表文章,在国际上第一次正式提出治疗性疫苗的概念,医学界也由此开始正视疫苗的治疗作用,为免疫学发展打开了新的大门。
闻玉梅和乙肝病毒打了一辈子交道,她将自己与乙肝病毒战斗的五十年风雨历程写成了《我的乙肝情结》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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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这本书的名字叫《我的乙肝情结》。
闻玉梅:是我定的。
王宁:您没有用研究,也没有用历程,您用的是情结。
闻玉梅:是的,用的是情结。因为就是有情结,我并没有帮乙肝患者彻底解决问题,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这个路很长,全世界都没有解决的问题,那么中国人自己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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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策划丨王宁 李瑞
总编导丨沈公孚
总摄影丨杨帆
策划丨李静
编导丨郭轩同 吴琼
摄像丨李双 吕斌斌 宋梓轩 周力
编辑丨王刚 王艺娜 张静远 陈璐
剪辑丨袁焕卓 商俊泽
统筹丨邹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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