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丨大陈岛遐想(外一篇)

潮新闻客户端 刘荣方
看见这海水,想起那时看见你,都已是多少年的事情了。哦,大陈岛!
我是特地前来看看你的老码头,那一闪一闪的灯塔,还有山上那座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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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岛风光,浙江台州。视觉中国供图。
年少时,摇着小舢板,在你的身旁晃悠。在你的岛礁上垂钓岩头虎。这网线,这钓杆,仿佛钓起眼前的整个世界。
记忆中,石头堆砌的渔码头,不足几米,沾满海腥鱼腥。傍山的渔屋依着山势而上,石台阶绕来绕去,好像很高很高。
一晃眼,海水也老了。早已不是从前的海水。
早先,王排长自豪地说,小熊猫,我在上大陈当兵,当过排长。我经常注视着那张古铜色的脸,他那军人的神态。我喜爱驳壳枪,想从他身上看到驳壳枪的影子,和他那一排的兵,飒爽的英姿。想象着他拿枪的那个样子,一定很酷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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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岛风光,浙江台州。视觉中国供图。
我记得,老家石塘白岭头半山腰,那一排排一层楼的兵营,当年住着一个连。岗亭里全副武装的哨兵,眼中充满英气,盯着我。读书放假,常跑去兵营玩,印象最深的,副连长腰间挎的那支驳壳枪。特别的是,那时的兵,帽子前面还有颗五角星,发着光芒。
大陈岛与政治很有因缘。海水里映着这个国土两个阵营军人的影子。从蒋经国到之后的政要,与大陈岛,就像这海水和礁石一样,时而撞击,时而分离,白沫四溅,飞起耀眼的水花。
其实,大陈岛就是个普通的海岛,离大陆还是有点点远。这里以前是闻名全国的大陈渔场。渔场很广大,所以,它的海水里到处穿梭着鱼。那个岁月,大渔场千帆云集,桅杆如林,人声鼎沸,渔火闪烁。金色的黄鱼在清清的海水里逐浪,银灿灿的带鱼如潮水般涌来,岩头虎在海礁之间活磞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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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岛的贻贝养殖。潮新闻资料图,孙金标 摄
岁月渐行渐远。大陈,早已不是那个辉煌的渔场了。我们船队那几十条木质的,铁壳的船,也不见了踪影。那一群海子,都早已落在尘埃之中。海水下面游弋的鱼和岛上住着的人,也已廖廖可数了。
今早,来大陈,乘坐的是游轮。讲真,咱海边人不喜欢这轮船,因为这船,没了野性。那斩风劈浪的船啊,雄壮像勇士。那年那日,我就是坐着父亲开的大船,船头像剑,海平面被劈开成一条直直的缝,浪花在剑缝间跳跃,舞蹈。引领我们,领略这小岛的神奇,这岛上的云卷与云舒。
《海岸线》
一九七八年我到过石浦,那时,年少气盛,不知生活为何物。印象很深的是海面上的海水黄黄的,和家乡门前的海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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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方《海岸线》 木刻 133cmx78cm。该作品曾作为“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 新时代·新气象·新作为”2018浙江省版画展览在宁波美术馆展出。
杭州的眼前是一湖湖水,乡村的眼前是一河河水,它的眼前是一海海水。面前的海,如一塘水,优美。陆地上的人亦好看,海水滋养,也如同家乡的人。
东面出海口,两山之间大船小船出去,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辽阔大海,也和我们东海好望角一个样。地名开头字也同样,末位字“浦”与“塘”的释义也有点类似,都寓意有水,水流归海。像极了第二个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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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16日,渔民在宁波象山石浦东门岛妈祖像广场祭颂大海。潮新闻资料图。姚峰 摄
那时的美国总统是卡特,不知道年轻的阿明缘何开玩笑叫我同音的称呼,二人逗着玩,哈哈大笑,年少无知不知生活苦。笑声穿过海山穿过海面,荡漾在外海无穷无尽的清清海水间。
石浦往北,没有多少海里就是沈家门了。沈家门临海的也是幽长的码头,一排排密集的船,千帆竞发,傲视东海,如千军万马一跃奔腾。海里的带鱼黄鱼见了也会瑟瑟发抖,真的,我们就看见洋面上漂浮着吓晕的大黄鱼,金灿灿的,映亮了那片海水。
现在在石浦沈家门谋生的家乡人也多。因为他们熟悉海边营生的门路,熟悉的就是这海,海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根,离开了海好似鱼儿离开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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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沈家门渔港。潮新闻资料图。邹训永 摄
海水如人,也是流动的。北风起,沈家门石浦的海水顺着海岸线往南涌去,就到了石塘。南风的时候,家乡的海水往北流动,就到了这里。堂弟夫妇就生活在沈家门。沈家门素有“小上海”之美誉,这里的人有点洋气,可能是离上海有点近的缘故。
船从沈家门往北开就到了沪上吴松口,这里是长江和大海约会的地方。水夹杂着从长江涌下的淡水,从海洋奔来的海水。没有人品尝过这里水的滋味。这里是历史与文化汇集之处,抗战时期日本航母的影子就留在吴淞口这片咸淡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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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会战时的吴淞口炮火连天,我国将士顽强抵抗强敌的鲜血映红了这水面。留在香港的那些北迁的文化人,就是坐船到这里进人黄浦江的,黄浦江上岸就是十里洋场上海滩。母亲河长江水从源头穿过千山万水,来到这海上之滨,古老的文化也涌向大上海身旁,熠熠生辉。
海岸线很长很长。再往北,是青岛威海烟台大连。往南,是漳州汕头茂名湛江。海岸线长长的,海水涌走了过往,又涌起崭新的浪潮。
作者简介:
刘荣方,浙江省版画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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