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霍森
编辑 | 许松
5月3日晚，德甲多特蒙德俱乐部宣布，罗伊斯将于赛季结束后离队。
是离队，不是退役。
这也意味着，罗伊斯，这位在过去十二年里为多特蒙德奉献了一切的黄黑旗帜，将会再一次被他心爱的俱乐部“劝分”，终究是没能实现自己终老黄黑军团的理想。
更令人错愕的是，多特蒙德三天前才刚刚在本赛季欧冠半决赛的首回合里战胜了巴黎圣日耳曼，自2013年之后，有望再次杀入欧冠决赛——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发布队内精神领袖下赛季将要离队的信息，属实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一时间，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尽是一片惋惜之声，甚至有不少情绪激动的球迷忍不住问道：
“如果连罗伊斯都无法在多特蒙德终老，谁还会相信一人一城的足球童话呢？”
不太体面的分手
罗伊斯何许人也？
土生土长的多特蒙德本地人，从小就是黄黑军团的死忠，7岁进入多特蒙德青训，18岁时没能获得多特蒙德一线队的青睐，不得不从德乙的红白艾伦队出道，两年后转投德甲劲旅门兴格拉德巴赫并逐渐展现出自己的才华，终于在23岁时“曲线救国”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多特蒙德，从此一呆就是12年。
这12年里，罗伊斯身边的队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从莱万、格策到奥巴梅杨、登贝莱，再到哈兰德、桑乔，最后是贝林厄姆，不变的，只有他独自一人坚守。
多次严酷的伤病，也没能击倒这位不屈的战士。
从刚刚加盟队伍时的边路快刀，一步步到现在的前场策应大师，罗伊斯带领着一次次重建的多特蒙德，始终屹立在德甲豪强之林。
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
无奈的是，多特蒙德俱乐部并不喜欢这个剧本。
事实上，如果一直对德甲有所关注的球迷朋友，对于罗伊斯的离队并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多特蒙德俱乐部早有前科。
当年为了省钱，这个俱乐部就曾经拒绝给莱万高薪，最终使得愤怒的莱万硬是熬到合同期结束之后，自由转会投奔了死敌拜仁。
还有一度被拜仁伤透了心的胡梅尔斯父子，曾经放出过狠话，宣布一辈子不会再回拜仁，可在与多特蒙德俱乐部制服组打过几轮交道之后，还是被对方的抠抠搜搜所震惊，怒而投向拜仁。
这样的俱乐部，对待罗伊斯又岂会例外？
在去年，新贵布兰特和阿德耶米强势崛起之后，“老迈”的罗伊斯已经逐渐失去了主教练的青睐，多次沦为替补，甚至于最后一份续约合同的谈判，双方都拉锯了许久，以至于当时的德国媒体纷纷猜测罗伊斯有可能选择远走沙特淘金。
最终，罗伊斯还是选择了续约，尽管代价是薪水直接砍半，合同期限只有一年，甚至连队长袖标也被剥夺……
裂痕产生之后，破镜便是难以重圆，一年之后的双方选择了分手，自然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看上去有些不太体面而已。
穷怕了的多特蒙德
那么，该怪谁呢？舍不得钱的多特蒙德吗？
曾经的多特蒙德，也是敢于烧钱的主。
谁还记得新千年出头的那支多特蒙德？罗西基、阿莫鲁索和扬科勒三叉戟，一度令黄黑旋风横扫德甲、剑指欧洲赛场。
当时的俱乐部踌躇满志，大笔一挥，不仅将俱乐部与金融绑定，成为德甲第一支上市的俱乐部，更是豪掷上亿用于招兵买马、翻新球场、开拓全球市场。
结果随着德甲最大的转播商基尔希公司破产，德甲金融泡沫被引爆，冲在最前的多特蒙德也率先进入寒冬，股票市值跳水，大量债务违约，俱乐部一度濒临破产边缘。
在最困难的时候，多特蒙德甚至连200万的债务都无力支付，最终只能厚着脸皮向死敌拜仁借钱度过难关——这也成为了多特蒙德人心中永远的痛。
从此，多特蒙德俱乐部的经营思路也从激进转为了保守，不再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巨星，尽管神奇教练克洛普为俱乐部再次带来了短暂的复兴，但这种穷日子也让渣叔最终远走英伦。
在后克洛普时代，多特蒙德俱乐部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梦想的追求，将自身定义为顶级球星加工厂，利用“高出场+大舞台+低代价离队”的承诺，吸引了多位天才少年的加盟。
最典型的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哈兰德、登贝莱、桑乔和贝林厄姆。
而罗伊斯的最大作用，就是为这些天才少年们抬轿子，把最亮眼的舞台留给他们，让他们打出身价，从而帮助多特蒙德赚上一笔转会费……
你可以说多特蒙德没有志气，也可以说罗伊斯被“PUA”上脑，但随着又一个经济寒冬的来临，看看多特蒙德的同区死敌沙尔克04吧——失去了俄罗斯天然气的赞助之后，他们的经济状况几乎是直线坠落，已经距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了。
多特蒙德虽然吝啬且不体面，但是至少活了下来，并且活得很好。
这只不过是中小俱乐部的生存之道而已。
一人一城，逐渐绝迹的美好品质
在过去，我们歌颂马尔蒂尼、托蒂、吉格斯与普约尔这样“一人一城”的传奇，并将此认为是现代职业足球里最为动人的童话故事之一。
但人总要学会长大，并且逐渐意识到，人们之所以喜欢童话，大抵是因为现实里的故事不总是如童话一般美好。
比如，罗伊斯的故事，并不是总会发生在贫穷的中小俱乐部；而黑心的反派扮演者，也并不是仅仅只有多特蒙德。
AC米兰固然自豪于巴雷西和马尔蒂尼的忠诚，可他们在赶走自己的旗帜阿尔贝蒂尼时，用的手段也并不比今日的多特蒙德要体面多少。
巴塞罗那的普约尔传奇也当然令人动容，但是梅西最终竟然不能终老于巴萨，谁又能说不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呢？
还有皇马，被誉为欧洲最佳俱乐部的银河战舰，耶罗、劳尔、卡西和拉莫斯接连四任队长，一个也没能终老伯纳乌，这难道是偶然？
承认吧，忠诚已经慢慢变成了一种奢侈，一人一城的球员只会越来越少，甚至从此往后会逐渐趋向于绝迹。
于是有球迷开始哀叹，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最终还是把足球变成了资本的工具，俱乐部的经营文化也越来越缺少人味儿。
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一人一城的绝迹，或许是因为足球圈道德水准的集体滑坡，但更应该被认为是现代足球发展的必然选择。
早已被改变的时代
现代足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飞速发展的呢？当然是从有电视转播开始。
在过去，一名生长在纽卡斯尔的孩子，一年里或许只有两三次观看诸如曼联或者利物浦这样超级强队的比赛，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在当地的体育场里，为家乡的球队呐喊助威。
罗伊斯就是这样，一家三代都是忠诚的多特蒙德球迷，所以就算被俱乐部反复PUA，虽九死而无悔。
希勒也是这样，虽然没有被家乡的纽卡斯尔选中，但在南安普顿和布莱克本功成名就之后，毅然拒绝曼联的邀请，回到纽卡斯尔——这就是情怀的力量。
还有米兰人马尔蒂尼与贝尔戈米，加泰罗尼亚人普约尔，罗马人托蒂与德罗西……
这种“为家乡而战”的朴实情怀，是一人一城童话里最为常见的信仰驱动。
可随着电视转播时代的到来，哪怕是远在中国，也能每个礼拜都能收看到皇马、拜仁、曼城的比赛，对于家乡球队的支持虽然不变，但那份特殊的归属感，或许早就因为幼年时的慕强而换了模样。
至少，葡萄牙人C罗、比利时人阿扎尔和英国人贝林厄姆，心目中共同的白月光都是皇家马德里，多少已经能够说明了一些问题。
与此同时，网络时代为俱乐部带来了另外一项利好，那就是——将青训选材的范围真正意义上地拓展到了全世界。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曾经的利物浦球星马内，作为一名塞内加尔出生的运动员，被法国俱乐部发掘，辗转奥超和英超之后，最终成为了利物浦的传奇。
对于马内而言，利物浦固然是他人生驿站里最为特殊的那一个，可也就仅仅如此而已了，一旦需要他牺牲个人利益来满足俱乐部时，缺乏归属感的他，当然会选择潇洒离开。
而今年，看上去似乎轮到萨拉赫了？
在商言商，谁能拒绝金钱
随着现代足球速度越来越快，对抗越来越激烈，球员们每个赛季要打的比赛也越来越多，导致了俱乐部对球员各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
为了获得更好的竞技成绩，俱乐部不得不开始设法压榨队内潜能，这也让老将们的生存环境变得艰难。
阿森纳的传奇教练温格，就率先推出了对30岁以上老将续约只能一年一签的歧视性对策——这固然让俱乐部规避了许多经营上的风险，但毫无疑问，此类缺乏人性化的举措，不仅会伤害功勋老将的感情，也会让年轻球员意识到，俱乐部并不是自己理想的家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一人一城固然是美好的品质，可球员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而转会，又有什么错呢？
如果一人一城的代价，就是像德罗西和罗伊斯这样，因为热爱而被俱乐部有恃无恐地反复拿捏，又有多少人会甘之如饴？
于是，球员们自然会更加珍惜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想法设法去获得更多的收入与更大的话语权……
由此推导出来的必然公式，自然只有唯一的解答——想要我的忠诚？得加钱！
至不济，当自己的教练说出“一天吃三顿饭，睡一张床，要那么多钱干嘛”这种话的时候，可以让“心中的小男孩”做出决定，将自己带走。
很公平不是吗？
更有趣的是，当转会大巴黎的内马尔与巴塞罗那对簿公堂，只为索要对方许诺的“忠诚奖金”时——这样的黑色幽默，让人分外地感受到了资本主义那赤裸裸的嘲笑。
谁打工还不是为了钱嘛。
甚至，我们还没去算门德斯与拉伊奥拉等此类经纪人为了自身的返点不停撺掇旗下球员转会的行为……
在这样一个喧嚣的大时代里，想要一人一城、岁月静好，或许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
结语
当然，正因为这种美好的品质正在逐渐绝迹，或许我们才会更为小心翼翼地带着呵护的眼光去欣赏。
拜仁的穆勒、狐狸城的瓦尔迪、铁锤帮的诺布尔等等……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但他们最终的坚守，总归是令人感到了灵魂上的某种悸动。
毕竟，足球是一项需要浪漫的运动，而一人一城，正是足球童话里最大的浪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