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鬼阿蔡:将美食吃成生活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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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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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牛尾塔吉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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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个球”的菜名里 也有阿蔡的人生哲学
饭菜淡淡的,只放一点盐和生抽……“糊弄式”做饭备受推崇的今天,也有人依然坚守着对美食的热爱与追求。
踏入餐饮行业已有十一载的阿蔡,除了对美食浓厚的爱,似乎别无所爱。
为了追求味蕾的极致享受,他可以在中午11点前就吃完6家猪脚饭;也可以为了一口炭火羊腩煲,愣是在严寒的室外排队一个半小时;甚至还创下了3天吃了21家馆子的纪录……
随着岁月的流逝,虽然阿蔡对美食的热情愈发浓烈,但生活却越过越“佛系”。“比下有余”是他的生活哲学,就像他说的,“卤煮里,肥肠再好吃我也就吃两斤,多了尿酸高,会要命。”
热爱
为美食四处探店已成习惯
“向西出发,30米后左转”,手机里传来导航提示音,阿蔡正寻找着潜藏在京城老小区的东北菜馆。四下是一排排歪七扭八、外表破败的彩钢瓦房,道路狭窄拥挤,远处几个废弃花盆里的土已经干巴结块。在这灰头土脸的小巷中,一块红底黄字的招牌低调而隐蔽地悬挂在白色防盗门外。
对于“馋鬼”阿蔡来说,探店和寻宝一样刺激,有些小馆子,只有凭导航和灵敏的“馋鬼嗅觉”才能找着。
一进饭馆,阿蔡点的第一道菜就是熘肥肠,他刚尝了一口,老板转身送来两颗蒜,于是阿蔡先是咬了一小口蒜,又夹起一块肥肠放嘴里,下一秒钟,只见他眉头微锁,正了正身,感叹:“哎哟,配蒜立马不一样,这绝对是特别好的下饭菜。”
虽然在生活中,自称“吃货”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与他们相比,阿蔡对吃的热爱程度或许还要更“浓”些。
在吃这件事上,他可以为了一口云南米线,连夜购票、背上行囊远行;在广东隆江镇,从早晨开始,到中午11点前,他可以连吃六家猪脚饭;在扬州,三天内,他的足迹遍布二十一家餐馆,不停地吃吃吃;而为了吃一锅热乎的炭火羊腩煲,他可以在寒夜中排一个半小时的队。对阿蔡来说,这样的经历不足为奇,早已成为习惯。
如今,阿蔡身兼一家餐厅的主理人,如同餐厅杯子上印着的标语“甭多说,上房喝”,他身上也带着那股“少废话,先干了”的随性。
尤其在对美食的渴望上,他算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经常脑袋一热,大腿一拍,拎包就找吃的去了。
还没正式开餐厅时,阿蔡每半年会涉足十多个城市,总是回到北京待不够一两个星期,就又蠢蠢欲动,准备出发了。
他的旅程总与美食紧密相连。时不时,他就会打开出行应用,搜索是否有特价机票。“有时候碰上从北京到银川的机票单程只要117块钱,我一算这点路费就能在那里吃上两天羊了,那还不走,更待何时?”
阿蔡的表妹豆豆回忆说,有一次阿蔡去了云南,仅仅是第一天时间,他就吃了至少八顿饭。“他逛美食街,整条街都是小饭馆,他能在这家刚吃完就出门再进旁边一家,一家挨一家,中间不需要时间消化的。”
阿蔡的胃容量好像有256G,小时候,纯肉馅的饺子,阿蔡能一口气吃40个,这让豆豆至今记忆犹新。
标准
反对矫情好吃就行
阿蔡从小就热爱美食,这种饮食基因与他的父亲息息相关。他童年时最大的快乐就是随父亲四处寻觅美食。
他们最常光顾的地方是王府井的一家馄饨店。阿蔡记得,那家店里的胡椒面是自取的,最有意思的场景是店里用绒布绳拴着的胡椒面小料壶。无论谁取胡椒面,都必须抓过绳子,拿着小料壶在碗边轻轻磕几下,绳子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被众人你一把我一把地盘成了深褐色。
回想起过去,阿蔡说他童年记忆中还有一道美食叫苏造肉,如今却已难觅踪影。他说,当年北京仅有一家能烹制这道美食的餐馆,就位于鼓楼附近,但后来搬迁离去,不知踪影。
时至今日,阿蔡已忘却了苏造肉的口感和味道,唯独留下了“好吃”的记忆。一切“好吃”的记忆,总令他回味。
在阿蔡看来,美食地图按图索骥,按的恰恰是“好吃”,任何一道菜做得好吃才是关键,如果在吃法、仪式上讲究得过多,特别花哨,反而离美食本身越远。
这一点在豆豆那里也得到了印证,“他不讲究,吃得并不精致,我的嘴可能都比他的刁。”
都说一道好菜要色香味俱全,阿蔡可能最不看重的就是“色”。比如炸酱面,很多人都讲究炸酱面的面码得齐,黄瓜、豆芽、芹菜末、香椿末、毛豆和豌豆,少了哪个好像都不带劲似的。但阿蔡却从不认为面码是多重要的事。
“我反而觉得面码多了就喧宾夺主了,会掩盖本来的炸酱味。当面码多的时候,夸张点说,就像倒了一盆蘸酱菜在一堆炸酱里,很难享受到肉、酱、面三者混合后该有的味道。”
在阿蔡的认知里,按餐饮行业的逻辑说,吃法上的各种讲究更接近于是一种商业行为,“讲究是因为想把一个菜变成一套菜,那样更能溢价。”
就像到各地区觅食,阿蔡也不拘泥于点评类App的排行榜,而是倾向于通过社交平台向当地网友征集意见,寻找那些鲜为人知的地方小馆子。
他追求的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菜系,比如某家门口守了20年的小吃摊,或者在当地鲜为人知的小苍蝇馆。“这样的店才有意思。”阿蔡说,“通常这种小店运营成本低,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食材和烹饪上。”
搭配
吃也要吃得有意思
色、香、味、形中,阿蔡虽最不看重的就是“色”和“形”,但在他的美食评价体系中,有一个特别的标准——“趣”。
阿蔡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想吃得有意思,吃得不一样”。
在搭配上,阿蔡至今依然延续了小时候吃肉丸饺子要蘸番茄酱的旧传统,只不过今天他玩得更加“大胆”了。
比如吃云南小锅米线时,阿蔡加过臭豆腐和“香酥”,“非常香!香酥就是类似油渣的脆叉,泡在汤里沉浸一会儿,配合米线呼噜呼噜地一并送进嘴里,绝了!”
再比如,喝韩国烧酒时,他要在杯子里放一圈黄瓜丝,把炸鲜奶的蘸料从炼乳换成跳跳糖,蔬菜沙拉里放果丹皮。还有去福州、泉州吃卤面时,阿蔡更是大胆尝试混搭了笋、豆腐、肠灌肠、罗汉肉、鸭胗、猪肚,搅拌至最后,卤面原本的食材甚至已经无法辨认。
尽管这种做法与阿蔡只爱加炸酱的吃法看似矛盾,但对于一个对美食有着敏锐嗅觉的餐饮人来说,这种突破常规的尝试是不可或缺的。
因为,正是这种天马行空的创意,使阿蔡在菜品研发中脱颖而出。这些看似古怪的尝试,是他对美食独特的理解和创新的思维方式。
阿蔡曾对北京小吃的“格式化”命名感到厌倦:“‘老北京’几乎成了前缀通用词,甚至有‘老北京烤海星’,难道用的是后海的海星吗?这样的刻板印象已令我疲倦。”
某日,阿蔡躺在床上,灵感突至,决意改头换面,以辣炒干煸的方式重新诠释传统小吃炸灌肠。第二天,他将想法传达给厨师,惊喜地发现菜式味道出奇地符合口味。新菜单上,这道创新菜被阿蔡命名为“不是老北京灌肠”。
最近,阿蔡创新的另一道菜是将北京的饹馇盒与日式海苔碎相融合,“这俩东西,揉一块,不用多想,就一个字:香。”
哲理
浓爱给美食生活要过淡
2013年,机缘巧合,阿蔡从互联网公司跨入餐饮行业。最初,他的工作内容就是帮助各大餐饮品牌进行策划宣传。在“制造流量”这件事上,阿蔡也算是深耕了十多年,他曾靠一些营销策略把一家粤菜馆盘活过。
尽管在营销上游刃有余,阿蔡却对自己的餐厅有着全然不同的定位。他决定在菜品、价格和宣传上都避免采用任何花哨的手法,甚至将一些网红属性和传播属性完全收敛起来。
他的餐厅坐落于鼓楼附近的一个胡同口,窄窄的木门只有一米宽,每次只能容纳两人并排入座。门头上的招牌也别具一格,只是一个小小的立方体,低调而不引人注目。
阿蔡小时候就住在鼓楼附近的宝钞胡同,他说自己是鼓楼的孩子,“现在就想踏踏实实做好餐厅,不给鼓楼丢人。”
阿蔡的生活方式也和他的餐厅一样,低调内守,不喜张扬。可以说,除了美食,他在生活中是一个纯粹的“淡人”。
大多数人在挣了钱之后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改善生活,但阿蔡似乎对消费并没有太多欲望,衣食住行他都只求个差不多就行。
对于住,阿蔡觉得“凑合挤挤”就行。他的卧室顶多五平方米,空间相当拥挤,只能放下一张床,床沿几乎紧贴着暖气,躺床上一伸腿就能踹着电视。
对大多数人而言,学习、工作、结婚等事情都至关重要,但对阿蔡来说,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重点。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就是美食。
“只有涉及到美食,他才会特别愿意折腾,愿意花费精力和时间。”豆豆认为,如果没有美食这个点燃他激情的事物,阿蔡可能只是一个安静的大个胖子。
前些年,阿蔡还在为别人工作,帮助几家餐馆做营销策划。当他即将晋升为市场总监,年薪预计可达到两三百万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出去开了自己的餐厅。
“别让我太努力,差不多就得了,我想要的没那么多。”阿蔡说道。
世俗对于成功的标准通常是关注一个人一生中所取得的成就,但阿蔡却认为成功并非在于做成了多少事,而是在于有能力选择拒绝做什么事。
“假如你一个月挣一两万,但总是拿挣三五万的人去比较,那肯定会让你心力交瘁。但你想想,还有人挣三五千呢。让你不高兴的,最终也只有你自己。”他总在追求一种从容的快乐。
他的价值观也体现在他研发的菜品之中。比如,他最近研发的一道新菜品是跟汁儿的抱子甘蓝,菜名就叫“焦虑个球”。
阿蔡觉得,一个月挣一两万或是十几万,都不会影响他的核心生活,就算挣得再多,也不过是卤煮里边顶多加进去两斤肥肠,“我尿酸还高呢,多了也吃不下去。”
(文中人物为化名)
本版文/本报记者王婧懿
统筹/林艳张彬
供图/受访者、AI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