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流行“子弹文学”，比如有人说，小时候想每天都有100块该多好啊，结果长大了月薪三千，于是感慨年少时的子弹，射中了我的眉心。
子弹的出处，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作家加缪的《反与正》：我们40岁时，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
哈工智能没想到的是，2017年财政部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董事会每个成员的眉心。
可以说，十几年来，变化最大的会计准则，莫过于收入准则。
2017年财政部发布新收入准则以来，很多上市公司“中招”。新收入准则对收入的确认方式做出了重大改变，尤其是对房地产等行业的影响非常巨大。甚至恒大利用新收入准则会计造假，拖累了普华永道。
连事务所都搞不定的新收入准则，2019年全面实施，然而星空君惊讶的发现，哈工智能还停留在旧准则时代。
一、哈工智能的非标报告
正常情况下，上市公司发布的年报中，会有事务所的一句话：某某事务所为本公司出具了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有标准意见，自然也就有非标准意见。
非标意见包括三种，保留意见、否定意见、无法表示意见。其中，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的上市公司，会有退市风险。
哈工智能的年报中写道：亚太会计师事务所为本公司出具了无法表示意见的《2023 年度财务报表审计报告（亚会审字（2024）第 01370014 号）》和否定意见的《2023 年度内部控制审计报告（亚会专审字（2024）第 01370005 号）》。
这就比较严重了。
发生了什么？
星空君认真研读了公司的年报，找到事务所的非标意见，主要有两点：
一是公司和四家参股的投资企业不清不白，也没和事务所交代清晰，它们是：哈工成长（岳阳）私募股权基金企业（有限合伙）、湖州大直产业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黑龙江严格供应链服务有限公司及南通中南哈工智能机器人产业发展有限公司。事务所称，我们实施了检查、访谈等审计程序，仍然无法确定哈工智能是否有必要对上述四家股权投资平台的长期股权投资账面价值、投资收益、其他权益工具投资的核算作出调整，也无法确定是否存在尚未识别的重大关联资金往来。
二是公司在确认收入的环节，事务所认为哈工智能的处理方式违反了新收入准则。事务所称，哈工智能公司采用时段法确认收入、结转成本，经查阅合同，约定在最终验收合格并且双方移交签字之前设备毁损、灭失风险由哈工智能公司承担，根据《企业会计准则第 14 号——收入（2017）》有关规定，我们判断此类业务应按时点法以终验收合格作为收入确认时点。我们执行了合同检查、函证等审计程序，我们无法确认 2023 年度营业收入、营业成本、存货、合同资产、应收账款等科目金额的正确性，也无法确认该事项对期初数据的影响金额。
董事会对第一条没有太大异议，表示要继续整改，预计2024年整改完毕。
但对第二条意见很大，回复称，公司于 2017 年收购天津福臻时其就采用完工百分比法进行收入确认，至今天津福臻的业务模式未发生任何变化。公司一直沿用完工百分比法进行收入确认。
然后洋洋洒洒几千字分析为什么用完工百分比法，最终公司董事会认为，公司的收入确认方式是可靠的。
星空君想问一句，哈工智能的财务人员都没有进行继续再教育吗？！
可靠？
和事务所的执业CPA研讨准则，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查了下公司的高管人员名单，恍然大悟，原来财务总监早跑路了，现在是机电工程硕士出身的董事长兼任。
搞了半天，是霸道总裁看不上会计准则。
二、新收入准则科普：时段法和时点法
事务所说的时段法和董事会说的完工百分比法本质上是描述的同一件事，但很显然事务所的表述更专业，因为新收入准则取消了完工百分比法的表述。
这意味着从概念上来说，哈工智能选用的收入确认方式就是错的。
旧准则合同完工进度的确认条件：
1、累计实际发生的合同成本占合同预计总成本的比例。（成本法）
2、已经完成的合同工作量占合同预计总工作量的比例。（工作量法）
3、实际测定的完工进度。（一种特殊的技术测量方法，由专业人员科学测定）”
新准则按照履约时段的确认条件：
1、客户在企业履约的同时即取得并消耗发行人履约所带来的经济利益；
2、客户能够控制企业履约过程中在建的商品；
3、企业履约过程中所产出的商品具有不可替代用途，且该企业在整个合同期内有权就累计至今已完成的履约部分收取款项。
二者最大的区别，旧准则关心的是合同约定的工作量（或成本）的完成进度；而新准则更关注控制权的归属，尤其是对合同条款的内容更加关注，合同的重要程度要远远大于发票。
简言之，如果产品的控制权还没转移到客户那里，完工多少都不能确认收入。
事务所查阅了合同，发现合同约定在最终验收合格并且双方移交签字之前设备毁损、灭失风险由哈工智能公司承担。
很显然，事务所对业务的理解更符合新准则的要求。
这就又引出另外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
公司董事会为了证明合理性，称2017年就开始这么干了，也就是说，2019年新准则实施以来，公司的年报都是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