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广东时强调：“使粤港澳大湾区成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支点、高质量发展的示范地、中国式现代化的引领地。”2024年1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
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中最核心的就是工业软件。目前，国产工业软件已进入阶段性替代阶段，这关系到实体制造业的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和可持续创新。笔者通过调研发现，工业软件作为可串联研发设计—生产制造—营销服务的全产业链的工具，是能打通新质生产力的三个因素（技术的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的关键力量，是高质量发展的助推器。因此，广东有必要加大对工业软件研发投入和支持力度，以此推动发展新质生产力。
国产工业软件发展面临的挑战
“中国制造业大而不强”是我们一直以来想要甩掉的标签，产生这个标签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国工业软件发展不足。工业软件分为研发设计、生产管控和管理运营三大类，是现代工业化发展的加速器。研发设计类软件是工业软件中技术含量最高的重点领域，包括CAD（计算机辅助设计）、CAE（计算机辅助工程）、CAM（计算机辅助制造）、EDA（电子设计自动化）、CAPP（计算机辅助工艺规划）等，能提高设计效率、降低成本，是工业智能化的关键。生产控制类软件通过PDM（产品数据管理）和PLM（产品生命周期管理），不仅能提高生产效率、规范流程，还可保障数据安全，支持个性化创新。经营管理类软件，如MES（生产过程执行管理）、ERP（企业资源计划）、SCM（供应链管理）等，能实现全面的生产和资源管理。目前，中国工业软件发展面临“内忧外患”和发展缓慢的问题，主要有几方面原因——
一是制造业发展中的必经阶段。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工业软件行业受“CAD攻关项目”和“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支持，得到快速发展，国产软件平均占有率达25%，在某些领域甚至高达45%。熊猫CAD等产品兴起，ERP软件呈现“北利玛、南启明”的格局。但“十五”到“十二五”期间，中国工业阶段性发展呈现“重硬轻软”的现象，在核心工业软件的投入上不足2亿元，与国际工业软件巨头的投资相比差距巨大。中国工业软件面临资金、技术及市场的挑战，发展缓慢。
二是存在行业误判和理念误区。一方面，由于工业软件研发周期长，最少需要3—5年，被市场认可则需10年左右，投入产出比低，回收周期长，资本并不喜欢。另一方面，工业软件不仅是软件的分支，其开发的关键在于工业经验，“工业大数据，姓工业不姓大数据；工业互联网，姓工业不姓互联网”，工业软件的发展需和龙头制造企业的实践同步，植根于几十年工业生产中的关键技术、流程、工艺、知识、数据，以及沉淀下来的最核心内容，在长期积累中迭代。
三是面临外资工业软件的垄断和封堵。中国市场的研发设计类工业软件中，外资巨头在芯片设计生产的核心软件EDA领域，垄断了近八成份额；在CAD软件领域占90%以上；CAE市场则由三家美国公司（Ansys、Altair和MSC）垄断了几乎全部市场份额。外资软件公司通过与科研机构合作、免费提供软件等方式，培养用户依赖，加大了国产软件替代的难度。
四是国产工业软件发展进入瓶颈。国内CAD（计算机辅助设计）软件的技术趋同，且市场较集中，增速放缓；CAE（计算机辅助工程）软件技术虽适用于多个专业仿真领域，但难以开发出适用全物理场的通用产品，市场需求分散。IDC（国际数据公司）预测，到2027年，国产CAD和CAE在军工信息化市场的占比将达36.4%和29.6%。在民用工业制造和建筑工程领域，国产软件仍只是进口产品的备选和平替。国产软件技术研发中存在着重复造轮子、闭门造车等现象，难以突破国外技术壁垒。
新质生产力语境下，大湾区发展工业软件的机遇
新质生产力是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的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当前，国内工业软件立足特定应用领域和高技术创新，能在自身高度集成的行业优势上，对制造业进行高质量整合，并可高效能衍生扩展到相关领域，是新质生产力的最佳载体。可以说，在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的背景下，粤港澳大湾区自主工业软件的发展正当其时。
一是区域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迫切需求。粤港澳大湾区制造业拥有自主研发、验证、迭代能力及软硬件一体化创新基础，能快速响应国内外市场趋势。要建立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化产业体系，需依托先进制造业（如装备制造、电子信息）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如信息技术、生物技术）为支柱，现代服务业（如物流、工业设计）为支撑，海洋经济（如船舶、渔业）为优势，“四轮驱动”产业布局的实现，需要现代工业体系和软硬件研发的联合创新支持。
二是本土软件产品和企业具备扎实的行业基础。广东涌现出了众多专注于工业软件的高新技术企业，如云湃科技专攻电子信息产业的微波芯片和电路设计，纬衡浩建科技开发勘察设计类数字化平台，三维家信息科技提供泛家居产业的云设计服务。
三是粤港澳大湾区有着多元的科技创新土壤。广东省工业软件创新中心联合珠三角政府部门建立了小微工云平台，服务中小微制造业企业，助力其数字化转型和正版工业软件应用。国家重点实验室——中国赛宝实验室提供广泛的技术支持和服务，包括认证计量、试验检测、数据服务等。
开发自主工业软件，助力发展新质生产力
首先，新质生产力是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而工业软件的大规模应用所需的新的劳动者、新的劳动对象、新的劳动工具，呈现不同于传统方式的特征，具有契合新质生产力的“新”维度。软件研发人员、智造应用者、数据复用方都是新劳动者，是能够充分利用现代技术、适应现代高端先进设备、具有知识快速迭代能力的新型人才；新的劳动对象，包含先进制造和智能生产中的物质形态的高端设备，以及软件、数据、物联网、工业云等数字化要素和条件；新的劳动工具则包括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设备、超算设备等。
其次，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三方面措施并举，即推动产业链供应链优化升级、积极培育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深入推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要打造国产工业软件产业“硬实力”和构建新质生产力，关键就是加强与这三方面措施的具体结合——
一是探索人工智能时代的中国式创新链，深入推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集成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到工业软件中是未来的必然，从这一角度看，国内外工业软件企业几乎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本土工业软件要聚焦国内的市场环境，通过整合服务数字化、智慧城市、数字乡村等发展需要，开发出特定解决方案的系统和工具，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利用中国庞大的数据量和多样化的应用场景，纳入AI和机器学习算法的丰富训练资源，促进工业软件与制造工具和技术的智能化适配，深入实施制造业数字化转型。激励跨行业合作、跨领域整合，加快工业互联网规模化应用。探索智能制造、产品研发设计等的更优解，打造适用于本土的、高效的、数据驱动的、优化的中国式创新链。
二是立足本土智能制造的创新痛点，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培育新兴、未来产业。粤港澳大湾区虽具有制造业发达、产业体系健全、富创新活力的优势，但在当前智能技术的高速发展期，制造业面临的挑战与机遇并存。粤港澳大湾区尤其需要加强工业软件的研发深度，探索优势传统产业和产品全生命周期中各环节的衍生应用，巩固扩大新能源产业的领先优势，提高工业软件在智能制造发展进程中的系统化、自动化、个性化，打造小而美、小而精的细分行业定制化解决方案，积极打造生物制造、低空经济等新增长引擎，拓展工业软件的资源、数据、工具的应用广度，以加快推进前沿科技产业发展。
三是开创供应链优化与管理的中国方案，推动产业链优化升级。广东制造业具有产业链完备、市场需求响应速度快、生产和销售数据更新快等特点，工业软件的发展可集成供应链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实时数据跟踪和分析，帮助企业预测需求、优化管理、精减成本，促进供应链的效率提升，促进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发展。工业软件可建立开放式平台，兼顾企业、研究机构、创新团队等多方利益，在共享与合作中，实现供应链和工业软件的协同创新，推动传统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
此外，还要畅通新质生产力所需的教育、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环，深化经济体制、科技体制改革，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要加强工业软件发展的软环境建设，推动关键行业领域的国产化工业软件改造和系统化替代；畅通信息共享机制，鼓励“软硬”融合创新和技术交叉授权；头部带动腰部，鼓励工业软件技术的“二次开发”应用拓展和知识共创；鼓励软件与硬件产品打包出售，加强国内外科技创新和产业优势互补。要探索适合工业软件行业的商业模式创新，在数字科技公司、制造企业或企业与政府联合持股的基础上，引入商业性风险投资基金或上市；硬件制造商和工业软件商交叉投资，在完善产业链的同时，布局新兴技术，保障研发的连续性和软硬件的一致性；链主企业输出技术和服务带动产业，推广软硬件一体化的创新成果，输出定制化服务，助力全行业数字化转型和升级；加速海内外并购和全球化进程，通过并购细分领域的软件专利和技术，整合集体智慧、强化自身产品和能力，拓展国际影响力。（金羊网 文/董莹 巫小黎）
■作者简介
董莹，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副教授
巫小黎，佛山科学技术学院教授
注：本文系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GD23XYS003，佛山科学技术学院第一批智库培育项目01ZK220403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