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廖剑华:福建人的餐桌和茶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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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外地朋友问我两个问题,一是福建人的餐桌是什么样的?二是福建人的餐桌上是不是都摆放茶具?餐桌是除了床铺之外人们最重要的生活用具,法国美食家布里亚·萨瓦兰说:“与其他场合比,餐桌旁的时光最有趣。”福建人不但认同萨瓦兰先生的观点还加上一句,茶桌上的时光最惬意。
有三个男人对福建人的餐桌产生了巨大影响,使得福建人的餐桌此桌非彼桌。
一位是福州人陈衍先生。1915年商务印书馆委托陈衍先生编写了中国教育史上第一部教育部审定的女子中学、师范学校用书《烹饪教科书》。《烹饪教科书》分别于1915年、1916年、1935年再版,1948年改名《烹饪法》再版。足见其使用范围之广,时间之长,影响之大。陈衍先生为清末“同光体”诗人领军代表,官报局总纂,京师大学堂教习,不但学富五车,著作等身,而且以“君子不必远庖厨”自况,常常在以诗会友时,亲自下厨作佳肴待客。当时福建省主席陈仪说陈家菜较之北京谭家菜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位是福清人郑春发。清光绪二年(1876)福建布政使周莲的六品衙厨,他开了一家菜馆叫“聚春园”,把在衙门里学到的一道菜“福寿全”作为“聚春园”的招牌菜。有一次,几位贵客来聚会,当“福寿全”上席启坛时,荤香四溢,满堂喝彩。有位贵客当即吟诗“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由此“福寿全”完成了到“佛跳墙”的完美升华,成为家喻户晓的一道豪菜。至今它的技法和口味还是在福建人的餐桌上频繁出现。
第三位是漳州人,著名作家林语堂先生。他把福建人在餐桌旁的情形描绘得栩栩如生:“未吃之前,先急切地盼望,热烈地讨论,然后再津津有味地吃。吃完之后,便争相评论烹调的手艺如何,只有这样才算真正地享受了吃的快乐。”
在这样的饮食文化润物无声的浸润下,福建人的餐桌主打的就是一个山海交响。福建是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依山临海,除了缺粮食,山珍海味倒是不缺,名菜名点传承有序。好客的福建人有个执念,朋友来了要请吃饭,甚至于有了纠纷,也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不能坐在餐桌旁解决,如果有,就坐两次,一定能解决。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言,“我们毫无愧色于我们的吃”。
至于说在餐桌上放茶具,这对于痴迷喝茶的福建人伤害不大,误会却有点大。茶是个极致清爽之物,餐桌上的酸甜苦辣,种种油腻对茶来说,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污浊。他们宁肯搁块小木板在板凳上喝茶,也不会在餐桌上喝茶。有条件的家里、办公室会单设一间茶室;没有独立茶室的,客厅得辟出一角来喝茶;街角巷尾,几张小板凳摆了茶具,几个朋友就可以坐着喝半天,那种怡然自得,比巴黎街头的咖啡店多了些欢畅和热闹。福建人随身的包里,汽车的后备箱里,到处都有茶具、茶叶,铺块塑料布席地都可以开始泡茶。甚至出差旅行会忘了带身份证,都不会忘记带茶具、茶叶。
福建的茶说出来名字个个叮当响。闽南有铁观音、永春佛手;闽东有福鼎白茶、坦洋功夫;闽北有大红袍、正山小种;闽都有茉莉花茶,闽西虽然没有特别有名的茶叶,但它给闽东、闽南、闽北、闽都提供大量的原料茶青。著名的德化窑在闽南,著名的建州窑在闽北,在这样的瓷山茶海里长大,也怪不得福建人嗜茶如命。
地域、物产、时代的不同,就这样悄悄地、坚定地区分了我们的餐桌,养成了我们不同的生活习惯,把我们变成了不同的你和我。(廖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