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去阿勒泰,感受旷野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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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近期热播剧《我的阿勒泰》以纯净的画面和恬淡的风格,让世外桃源般的阿勒泰捕获了无数都市年轻人的芳心。
阿勒泰位于祖国西北边陲,在多数人眼中它就是那“遥远的边疆”。随着越来越多的游客走进阿勒泰,这个夏季凉爽舒适、冬季冰封雪藏的“小众”之地正逐步走进大众视野。
新疆阿勒泰地区下辖6县1市,总人口66万余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阿尔泰山、萨吾尔山、喀纳斯湖等自然景观壮美无比。阿尔泰蒙古语中意为“金山”,蕴藏着丰富的黄金,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喀纳斯湖则以其清澈的湖水和独特的湖怪传说吸引着无数游客前往。这里人文风情同样丰富多彩,拥有大量岩刻、岩画、洞窟彩绘、鹿石、雕刻石人等草原历史文化遗产,享有“人类滑雪起源地”之美誉。
2010年,长期在阿勒泰生活的新疆本土女作家李娟出版的散文集《我的阿勒泰》,用细腻文笔绘出了发生在阿勒泰地区的人与事,清新纯粹的质感使得读者“逃离”了现实世界的喧嚣,借书治愈内心,觅得精神栖息地……如今“阿勒泰”不仅是地名,也是都市人的心灵寄托。
数据显示,最近平台上“阿勒泰跟团游”关键词搜索量同比增长205倍,“阿勒泰旅游攻略”相关搜索量同比增长近19倍。
这个夏天,让我们一起去阿勒泰吹一吹“夏日的风”,感受喀纳斯的清凉、禾木的宁静和可可托海的狂野吧。
■ 沈荻
“人在工位,心已经到阿勒泰了!”“忍不住了!想去新疆的欲望到顶峰了!”最近《我的阿勒泰》这部剧让美丽的新疆阿勒泰地区火出了圈。
在此之前,人们谈起阿勒泰,总会想起它以粉雪著名的冬季滑雪场或是那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抑或是原作者李娟的阿勒泰散文系列,在文艺青年心中激起了对遥远他乡的向往。直到它以一种世俗参与者的姿态,徐徐展开一幅当地人的生活画卷,讲述着这块土地上发生着的爱恨纠葛,人们才忽然发现了阿勒泰的另一种鲜活的美。它不仅仅是一个旅游地,一幅美轮美奂的风景画,一首遥远而陌生的西部民歌,而是活生生的众人向往。
李娟的故乡富蕴,可可托海3号矿坑
我第一次去阿勒泰是2002年的夏天,而我最近一次去阿勒泰是2019年秋天。这意味着我对阿勒泰的记忆和记录,横跨了将近20年的光阴。
如果你是第一次去新疆,可以先飞到乌鲁木齐,饱览一下天山风景,再转机到阿勒泰。阿勒泰的机场叫作“雪都”,因为这里有三个滑雪场。据我两位热爱滑雪的朋友说,阿勒泰的雪好,松软厚实,气温也不如东北低,不管是刷道(常规雪道)还是刨坑(野滑),都是滑雪爱好者的上佳选择。
对于我等不擅长运动的人来说,北疆的观赏季节恐怕要从5月才能开始。度过了漫长的冻土季,北疆的春天充满粗犷而轻浅的诗意,就像李娟在《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中所描写的:“脚边的大地,依然粗糙而黯淡。但在远方一直到天边的地方,已经很有青色原野的情景了。大地上雪白的盐碱滩左一个右一个,连绵不断地分布着,草色就团团簇簇围拥着它们,白白绿绿,斑斓而开阔。”
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从乌鲁木齐出发,沿着五大高速自驾500公里,前往富蕴县。那是《我的阿勒泰》作者李娟出生的地方,也是2002年我们北疆之旅的第一站。
那时的公路是空旷而孤独的,即使将车速开到最快也无法抵消扑面而来的踽踽之感。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人、一车,时而行走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时而望见天边一片隐约的青绿。干燥的长风从一览无余的沙漠上过来,偶尔裹挟着沙子拍在车窗上。头顶的天是蓝的,视野的低处则是黄雾蒙蒙;有时会看到远处极大极低的云层,中间一段云柱低垂,与地面相连,那是一片带着风暴的倾盆大雨,正在此刻的某处降临;偶尔你还会看到公路附近成群的无人放牧的骆驼,它们行走在荒原上,胜似闲庭信步。
新疆旅行必打卡的“可可托海”并不是海,蒙语翻译为蓝色河湾,哈萨克语翻译为绿色丛林,是国家5A级景区。在春夏秋的季节里,可可托海的峡谷树木茂盛、溪水潺潺,是最佳的聚居地。行走在路上,时常会遇到大群的羔羊,高耸着油脂丰厚的大尾巴,闹哄哄地挤来挤去。牧人骑在马上,一声呼哨,马鞭响起,也不知怎的羊群就乖乖地转了向,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拥挤而去,像一大团飘忽不定的淡黄色的云。
一路上到处都是哈萨克人的帐篷,但很少看到人影出现。牧羊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马系在树上,远处和不远处到处是各种花纹的牛或大尾寒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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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哈萨克人的营地,往西走几公里就是“可可托海的3号矿坑”。这里地貌突变,像一只嵌在地上的巨大深碗。碗壁上,一层层由人工开凿出来的窄道蜿蜒向下,一直延伸到地底的深处。幽深的矿道里是另一个七彩晶莹的世界,矿石的斑斓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矿洞的黑暗和压抑之感。但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想象曾经有那么多人在这样寒冷的地下,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勇气和坚持,默默地奉献了他们的青春。“可可托海3号矿坑”的稀有矿产资源,为中国的两弹一星、航天重工业的发展史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喀纳斯的秋天,专属北国的浪漫
喀纳斯风景区显然是北疆风景线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它位于阿尔泰山中段,隶属于阿勒泰地区的布尔津县,处于四国接壤地带。冰川、森林、草原、湖泊,丰富的地貌令它的一年四季都拥有毋庸置疑的美丽,但对于初次前往喀纳斯的人来说,最幸运的莫过于赶上了这里短暂的秋天。
喀纳斯的秋天有多短呢?如果运气好,气温稳定,可以延长到半个月。但如果遇到下雨,气温骤变,或许只能持续一周。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最直观的变化来自山上层层叠叠的树木。它们会在一两天之内从深深浅浅的绿色迅速变成斑斓的彩色,就像骤然打翻的糖果盒,黄色、黄到极致的橙和红、青色、青黄色、绿色、深绿色,让人产生一种天然的食欲。如果再加上微雨的清晨、林间的云雾、如洗的空气,更是“美味”加倍。
当然,如果没有赶上喀纳斯的秋天,玉石一般的喀纳斯湖依然值得一看。不同于西藏羊湖的明艳澈蓝,也不同于九寨沟海子蓝绿相间却又层次分明的油画之感,喀纳斯湖的颜色是一种类似于天青釉瓷器的雨后之蓝,远远望去,犹如覆盖在山谷之间的一整块青玉,沉静而深邃。
第一次去喀纳斯的时候,我20岁,跟团从乌鲁木齐飞到阿勒泰机场,然后坐大巴车前往喀纳斯景区。路上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成片的白桦林中穿行,天气很好,阳光穿过树林,白色的树皮垂挂在树干上,像挂着很多页纸张,风吹过的时候微微颤动,又像很多鸽子的翅膀。白桦树的叶子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纯净的金色。后来每当听到朴树的《白桦林》,我总会想起阿勒泰的白桦树,那是一种专属于北国的浪漫。
路上,司机偶尔停车修整,再上车的时候,拎着一个大铁皮桶,桶口上覆盖着硕大的蘑菇。我们好奇地拥过去看,司机大手一挥:“这不算啥,还有更大的,不好吃,懒得捡。”
差不多20年后,当我再去阿勒泰的时候,已不可能再有类似的经历。所有的游客都被告知,林中和草原上的蘑菇,采摘是非法的,要罚款的。
依然记得一个寒冷的清晨,20岁的我裹着一件军大衣走出哈萨克人的小屋,迎面而来的是骑着马在草甸上肆意奔驰的牧民。后来他带着我骑在马上,踢踢踏踏地走到了月亮湾的附近,蓝玉一般的湖水横亘在脚下。太阳渐渐升起来,雾水渐渐地收了,明亮的温暖照在后背和头发上,载我的牧民冲我微笑,牙齿雪白。
中午我们在牧民的帐篷里吃饭,穿着袍子的大胡子手指在酒杯里蘸了酒,向空中弹了三下,意味着祝福和吉祥。酒是马奶酒,我喝不惯,只能奋力吃烤肉,蔬菜几乎没有。此地水草丰茂,但哈萨克人没有种植青菜的习惯,他们的日常饮食由肉类、馕饼和酸奶组成。
地接导游告诉我,每到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哈萨克人就宰杀几只羊,挂在檐下,等羊吃完了,春天就来了。去了新疆几次后才发现哈萨克人独特的饮食智慧,他们将马乳发酵做成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饮料“柯莫孜”,甚至通过不同的酿造方式和酿造时间来控制“柯莫孜”的发酵程度,使它呈现食疗的效果,用来治疗一些普通的疾病。此外,他们用骆驼乳做成“舒巴特”,用牛奶和羊奶做成各种奶酪、酸奶、奶皮子……
那时候的喀纳斯像一幅未经污染的水彩画,干净、纯粹。即使当时已经有不少游客因为慕水怪之名而来,但整个景区可谓原生态。三道湾的船上寥寥数人,观鱼台的路上更是人迹罕至。记得当时,我和团里的队友一边爬山,一边讨论湖里的水怪会不会就是哲罗鲑?
不久后,在央视看一档探秘节目,潜水员穿着设备下潜到湖中,企图破解水怪之谜,但水里矿物质含量太高,能见度很低,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再后来,水怪渐渐地没了消息,不知道究竟是哲罗鲑年纪太大,还是水怪见游人越来越多,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顺着额尔齐斯河,出国去了哈萨克斯坦?
横空出世禾木村,考验野外生存能力
2019年我再去喀纳斯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景区模样了,区间车、栈道一样不少。可堪欣慰的是,当年还未开发的白哈巴空中草原和禾木村也横空出世,这让我的好奇心得到了及时的补充。
白哈巴空中草原,顾名思义山顶连成了一片,只要你能够爬上山顶,就能够从这座山走到另一座山上。禾木村则是另一种风光,由小木屋、雪山和草原组成,让人产生身在世外桃源之感。但事实上,禾木村的小木屋看着可爱,住起来却非常考验野外生存能力。原木搭建的厚实木屋,实际上是铁皮房外贴了一层薄木头做装饰。它的特点一来是贵,二来是冷。在9月份的旅游旺季,20平方米的一间房要近一千元。
我们到禾木村的时候是9月初,晚上的气温已降到零度以下,开空调也无济于事。更痛苦的是它完全不隔音,凌晨一点钟时隔壁住进了三口之家,不知道小朋友是不是被冻坏的,一进门就大哭大闹,孩子的妈妈连声安慰:“宝宝,宝宝”……这让我对禾木村的硬件和服务设施充满怨念。但太阳升起的第二天早上,当我踏出木屋的那一刻,就立刻原谅了一切。
禾木村的壮美与喀纳斯河谷迥然不同。远处的雪山在云雾缭绕间,遥遥地露出峰峦,像一位戴着面纱的美人,骄傲到令人无法接近。山下大片的草甸已经进入最后的秋季,两匹野马正在那里肆意飞奔。此时我看到一位父亲带着他年幼的女儿站在小木屋的马槽前,鼓励女儿喂马吃草。小朋友怯怯地把草掉在了地上,我上前一步捡起草来递到她手里,浑然忘记了昨天晚上可能就是这位小朋友“大闹天宫”。
荒原上的女性:吃下生活的苦、咂出人生的甜
看李娟的书,每每将我带回到北疆遥远的小镇与乡村,人们率性而粗犷,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洒脱劲儿。
她散文中的主角大多是女性,尤其是她的妈妈和外婆,没读过什么书,却不乏生活的智慧。家里没有男人出现,也从不影响她们独当一面,平凡而强韧,把生活的苦坦然地吃下去,咂摸出一丝自己才能察觉到的甜。她们在这博大的天地间渺小而坦荡地活着,把缺水的戈壁滩改造成了有温度的家。
我很喜欢看哈萨克族的女性老人,看她们枯皱的面容上,岁月的沟壑里藏着蓝色的眼睛。那眼睛也曾经大而明亮,充满稚嫩,想象着她们从少女成为妻子,日复一日地操劳家务、生儿育女,经历时间的洗礼,一点点磋磨为慈祥而稳重的祖母。在哈萨克人的家庭里,年老的女性往往地位崇高,掌管着一个家族的命脉和走向。
我喜欢看她们稳如泰山的样子,坐在帐篷里不紧不慢地做活计,在转场和放牧的时候,稳稳当当地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身后是一大群浩浩荡荡的牛羊。
当我看到李娟写母亲光着脊背,在向日葵地里做活,令我想起在路上遇到的一位女性,她笑着主动打招呼,是河南口音,让我觉得亲切。她的年纪似乎并不很大,但皮肤已经被戈壁滩上的风摧残得如同裂开的大地,笑起来眼角有许多尾鱼游动。她格外热情地为我切瓜,西瓜、哈密瓜,每样都切两大块让我尝尝……
在阿勒泰的天与地之间,女性的柔韧与温热,就像一盏荒原上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