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特派记者 陆芳 郑天一
今年入围戛纳“一种关注”单元的《狗阵》首映后获得好口碑。这是继《斗牛》后，管虎导演时隔十五年再次以人和动物为主角的一部作品，不同于萌宠类电影，《狗阵》表现的是两个生命的碰撞与救赎。
十余年前的西北小镇，因过失杀人刚出狱的二郎（彭于晏饰）重归故土，不知该如何开启新生活。迫于生计加入打狗队后，二郎拯救了一只流浪黑狗，他也在和黑狗的相处中获得了再次上路的勇气。
此次，彭于晏颠覆形象，黝黑的肤色、微驼的背脊、淡漠呆滞的眼神，完全融入了偏僻边缘的西北小镇，台词很少，需要大量用眼神和肢体细节来表现人物。《狗阵》杀青后，他更是收养了片中黑狗“小辛”和“小辛”怀孕生下的两只小狗。这次来戛纳，彭于晏还把小辛一起带到戛纳，早上6点起来，每天出门遛狗三次。
近日在戛纳，彭于晏接受了潮新闻记者的独家专访，畅聊拍摄台前幕后，以及与狗狗的诸多缘分。而采访时小辛就一直在他边上乖乖睡觉，采访完了它也醒了。
1】文艺片的不确定性，更有吸引力
彭于晏近年除了出演商业片，还接了不少文艺片，这次与管虎导演合作《狗阵》也是想进行新的尝试。
“首先是这个剧本我看完后很有感觉。我一直很想跟管导合作，看他之前的作品，每次讲人讲动物，总有人性的东西在里面，有很多想要传达的东西。他的电影都会给演员一些标准，一些难度。我觉得如果能够参与，应该可以学到一些东西。还有就是我本来就很喜欢狗，这又是一个讲跟狗相处的故事。”
他很喜欢管虎早期的电影《杀生》《斗牛》：“早期其实可能拍摄环境，或者说预算比较少，更偏向作者一点。这次《狗阵》导演也有想传达的东西。比如人性，跟动物之间互相救赎，自我重生，接受过去所犯的错，一路向前行。”
他说自己一路拍电视剧、电影下来，也一直在尝试不同类型的作品。
“这几年我也有尝试各种不同的类型的作品。商业片大家看得会比较清楚，好人坏人的动机很清楚。而艺术片，你不确定自己能够在这个人物上行为举止做的功课是不是够，是不是跟观众想的一样。而观众在看这种类型的电影（文艺片），更多是像在看自己，或者猜这个人物想表达什么。可能这种片更多不是告诉你要讲什么故事，是你自己去理解这个故事。可能对演员、导演来讲，都在寻求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拍电影在追求什么，想说什么，还能说什么，还能带给观众什么样不同的声音？全世界这么多电影，这么多戏剧，我们还能够说一些什么东西？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导演创作初衷，在想象的框架下讲述这些。”
片中，彭于晏角色是一个沉默的人，几乎没有对白，这带来了表演的挑战。
“我认为这个角色不说话的原因，应该是他过去做的一些事情。我跟大家一样，看剧本的时候，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不说话，是什么原因不说话？是不想说话，还是他刻意不说？很多时候我不太确定自己的表演是不是有达到（导演要求）。我确实花了比较长时间研究怎么肢体表达。但在演的过程中又发现，做这些就很像是在演。导演这次也是蛮实验性的，很多都是长镜头，在偏远的戈壁拍，当地都是西北的居民。怎么样让自己不通过台词去表达这个人物的内心，确实是这一部戏比较难的部分。”
2】和狗狗演戏，一场戏至少拍三十条
《狗阵》中彭于晏和黑狗的戏份非常多，两人配合默契，而小辛对彭于晏也从对抗到危难时刻去营救他，表现出极为灵性的一面。
对于与狗狗戏，彭于晏在“难”前面加了两个“非常”。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养过动物，要让动物去做，听你的，首先要跟它有一定的交流。它要相信你，让你成为它的主人就很难，更别说要叫它演戏了，这个部分非常复杂非常难。”
“我们前期花很长的时间去做训练。做我的训练，狗狗的训练。我先要去训练怎么成为一个训练师，做一些指令，跟狗的相处。动物是不受控制的，是很直觉的，它们只有生存法则。我们人类会做表演，它们不会的。我们会因为今天什么场合，旁边的人怎么样而讲不一样的话，但它们不会，它们是天气热了戈壁很烫，就没办法坐在那边跟我一起演戏，或者说它没吃饱，或者说它状态不好，就没办法投入，这些都是要在现场克服，每天我们都要去克服的。”
他说，每一场戏的拍摄都很艰难，都拍了二三十条。而且导演还要求每一场戏都是一镜到底，需要提前做一镜到底的排练，排练就花了很多时间，几十遍，到开拍前几个小时还在排练，就是希望能够更完美一些。
“我印象中有动物的戏都要拍至少二十三十条以上。因为我们想赌一把，说不定会拍到更多的东西，有用什么东西。”
说到拍摄时的表演，彭于晏说狗狗很神奇，它们会用眼睛说话。
“我后来发现，如果我眼睛看着它，我眼睛里面想要传达的东西它是懂的，比如它能够感受到我的现在是很急着想和它拍完，还是我很累。如果你是友善的，你是有爱的，它是感受得到的。如果我不友善的话，它就不敢看。”
他说，小辛基本上就是二郎的镜子。这是他以前不知道的，不知道动物有这么强烈的投射，能够这么敏感地感受到他的情绪，这是一件非常特别的事情。
3】拍完《狗阵》，收养了三条狗
彭于晏是一位爱狗人士，在小辛之前自己也养了好几条狗，那么他对狗狗是不是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呢？
“我觉得每一个人对于爱的定义不一样，或者说你喜爱东西的表现方法是不一样的。我一开始当然做得比较多是训练，我得确保在表演的时候它能相信我，那我在演的时候，它可以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做这些戏。”
他说，这个难度就很高。当时是不停的排练，跟它交流，希望它能够做好。有时候这场戏拍不了，就隔两天再回来拍。
“我之前有跟马拍过，跟小动物演戏常常需要清场，它的视野里面不能有其他人。这个人跟我们一样，今天多了一个人在旁边跟没有人，或者说今天有镜头在拍我，跟没有镜头，你的感受是不一样。因为你有镜头了，你就会表现另外一样，有你喜欢的人跟不喜欢的人，你在现场的这个能量是不一样的。”
彭于晏说，拍这个戏自己经常琢磨的是小辛的心态，以至于很多时候他在演这个戏的时候，没有在感觉他自己了。
“我在感觉它，因为我必须得完全100%的去看它有没有在做。所以我的表演就变得真的只在当时跟它做互动，没有真的去想我要演一个不说话的角色，或者说我因为跟狗有时候其实不需要说话。其实狗狗不说话也可以交流，用一些声音就可以交流。”
不拍戏的时候，彭于晏就会去找小辛，去遛它。
“它就会拽着我，觉得我是它的玩伴，拽着我到处去抓东西，它们是猎犬。培养感情主要是喂它，戏里面还有很多狗都要培养感情，很多要跟我对戏，有些狗就是完全不会理我的，而且很容易害怕、胆小，这和机器的放的位置也有关系。大家看了这个电影，觉得有很多触动人心的部分，但很多时候我们在拍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没有那么多欢乐的，有时候很痛苦。要这个动物让它做到你想要做的，再加上自己也要在那个状态里面，有时候这边那边，来回跑来跑去。”
小辛加上小辛生下的狗狗，彭于晏拍《狗阵》就收养了三条狗。
“它生下的狗中，我收养了两只，因为我没办法认养那么多了，因为再这样下去，我就可能真的专职做狗的训练师了。”
4】希望小辛红了，自己当经纪人
彭于晏这次来戛纳还特地把小辛带到了戛纳来。出人意料的是，小辛一开始还不愿意来，是“彭爸爸”说服了它。
“我想让它红啊。（笑）。它红了我就不用拍戏了，它就可以去直播，我就可以当它经纪人了。当然它应该还是走电影明星那个路线。（笑）。这是开玩笑，我们这部戏入围一种关注，我的直觉是它应该要来，然后因为我们会来，也希望它能来。我一开始问它，它说它不肯来，然后我再问它好几次以后，它才决定说好，它来。”
今年戛纳《坠落的审判》里的狗狗梅西也走上了红毯，彭于晏说梅西的状态很好。
“我看梅西今年走红毯的那状态，还是保持得不错，现在大家都喜欢说红毯状态。（笑）梅西是边牧，智商非常高，在第一第二的。小辛是惠比特犬，大概前60。但没有关系，每个狗都不一样，我这个狗是猎犬，速度快，强项不一样，猎兔、猎老鼠什么的都很强。”
他觉得小辛这次的红毯表现也很好：“说实话，这个旅途很艰难的，很长的，它最后答应愿意来，我还是要很谢谢它。还是愿意陪爸爸嘛，一起去做这个体验，这是我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戛纳电影节是13年前《翻滚吧！阿信》，那时候我没有入围，是来卖片的。它第一次拍片就入围了，它还不来？它不要那么容易就红了，就忘记我了。（笑）”
5】这次拍戏，学会了骑三轮摩托车
某种程度上，彭于晏是体验派演员，拍戏总是会学到不少东西，因为《激战》学会了拳击、因为《我在垦丁天气晴》学会了冲浪、因为《翻滚吧！阿信》学会了体操、因为《听说》学会了手语、因为《湄公河行动》学会了射击等。
这次拍《狗阵》同样收获不小。
“首先学会了一点，跟狗相处，跟动物相处，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你真的要很真实，很真心跟它相处。它们完全能够知道你今天来只是来做表演的，知道你是什么样个性。”
“还有，我在这个戏里面有要学摩托特技，没有想到这么危险，要飞断桥，后来二郎为狗加了个座椅，变成三轮摩托车，有甩尾、爬楼梯的戏，爬楼梯真的是太难了。”
但他表示自己很喜欢学习，自己需要从一些真实的东西着手去说服自己。学体操、骑车、格斗，这些学会了，不是说为外表的形象，为身形做塑造，而是有了这个东西，他内心会有很多比较实在的东西可以告诉自己。
“二郎是一个过去小镇上的明星特技演员，极限挑战类运动的人，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他的内心原来很强大，为什么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是什么东西让他变成这样？我花时间在学摩托车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做了这些功课我才能安安心地去演这个戏。但到了现场，很多时候完全都丢掉了，动物在你面前它不是演，你就只能想尽办法说，导演我已经尽全力了。”
41岁的彭于晏已是一名有21年表演经验的老演员了，说起对表演的看法和今后的目标，他表示，“我觉得对我来讲，表演可能更多是我在寻找自己，寻找生命。就是我在人生中还有什么是需要去体验的。”
“我做演员已拥有很多很好的运气，碰到很多人和角色，这些角色很多是让我去学很多东西。这些真实人物的人生，他们要付出很多，但我去体验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后果，就可以有一个体验。”
他表示，比如说运动员、二郎、警察，表演对他来讲就是一种体验生活，他希望自己可以透过表演更了解自己。
“我一直也都怀疑到底认不认识自己，我一直在寻找，我到底是谁，做（演员）是什么原因？我如果演这个角色，总觉得这个人物我欠他什么东西，我一定要尽量做到，对他有个交代。所以我觉得表演也许就是简单来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也不能告诉人家说表演是什么样，因为自己也不清楚。我其实就是一个生活体验派，这件事情是非常幸运的，可以体验各种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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