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大流行，流感病毒在人类中的传播历史更长。为应对这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提前接种疫苗是一种主要的预防方式，可以降低人们感染的风险，或者感染后重症和死亡的风险。由于流感病毒极容易变异，世界卫生组织等公共卫生机构还会通过监测以及预测病毒流行情况，来指导每年的流感防控和疫苗制备。
2023年9月，世界卫生组织在一项流感疫苗的建议中提出，已经没有必要再在四价流感疫苗中加入乙型流感病毒Yamagata系的抗原了，应该想办法尽快将其排除在外。这揭开了多年来流感病毒防控中的罕见一幕。而究其原因，该系列流感病毒自2020年3月新冠全球大流行后已销声匿迹，从未被筛查出。
而最近，这种转变逐渐进入预防实践。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在2024年3月宣布，将在2024-2025年流感季使用三价流感疫苗，也就是将乙流病毒Yamagata系的预防排除在外。
在过去十年，四价流感疫苗组分通常包括甲型流感病毒的两个亚型H1N1和H3N2，以及乙流病毒的两个系Victoria和Yamagata。最新的调整计划意味着，美国将很快调整回三价流感疫苗的状态。
患流感的儿童在车内擤鼻涕。 视觉中国|图
其实，随着乙流病毒Yamagata系的消失，这种调整的征兆很早就出现了。2021年，墨尔本大学微生物与免疫学系的研究人员就在《自然评论微生物学》（Nature Reviews Microbiology）发表文章，提出疑问，Yamagata系流感病毒是否已在新冠大流行中灭绝了？因为根据当时的监测数据，该系列病毒已有一年多未发现，怀疑其已经消亡。
虽然确切原因并不清楚，但新冠大流行之后，全世界形式各异的社交隔离和戴口罩等措施，显然会阻碍流感病毒在本地的扩散。加上国际间、地区间人员流动的减少，更大范围的传播途径也受到限制。除了这些社会层面的因素，新冠疫情其实也普遍提升了人们的卫生意识和防护意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可能导致了该系流感病毒在世界范围内停止传播。
而且，不只乙流病毒Yamagata的传播减少了，事实上，新冠大流行之后，所有流感病毒的传播量都显著减少了。只不过对于Yamagata来说，传播停止得更为彻底，这可能也与其本身复制效率低等内在特性有关。然而，这种下降的态势其实来得并不算突然，早在新冠大流行开始前的一年里，Yamagata相比乙流病毒中的另一个主要的系Victoria的传播，就显示出疲态。
这种此消彼长，共同传播的局面过去实际上长期存在，也给流感趋势预测和疫苗制备带来困难。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两种乙流病毒被区分开来后，Yamagata曾广泛传播，力压Victoria，但进入新世纪后，Victoria重新崛起，二者共同传播，难分伯仲，使疫苗生产的目标很难把握。由此催生了四价疫苗的开发，索性将这两种乙流病毒系列全部囊括在内，以避免在流感季到来时漏掉主要流行的病毒类型，从而降低错误预测所带来的风险。
而现在随着其中一种的长期消失，流感疫苗的格局将发生明显变动。不少科学家估计可能会出现两种新情况，一方面，四价流感疫苗成本高、产量低，转为三价后，预计会提升一定的全球产能，让更多人受益；而另一方面，因为现在甲流病毒H3N2分支复杂难选，流感疫苗对此的防护效果不够理想，如果乙流病毒Yamagata系确定要剔除，或可考虑增加一种H3N2分支来替换，组成新的四价疫苗配方。
当然，不管是从四价变三价，还是研发新成分的四价疫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需要相关研究的支撑，也需要监管部门的审批。而且每个地方的流感流行情况存在差异，最终在疫苗层面的应对方式显然也会因地制宜。包括如何看待消失四年的乙流病毒Yamagata系，在短期内恐怕也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因为，一种流感病毒四年都没有发现，也只是意味着过去没有发现。在其消失原因并不确切的情况下，未来该流感病毒卷土重来的可能性虽然小，但也并不是没有。因此，除了有必要继续保持对该系流感病毒的监测外，短期内如何规划流感疫苗预防接种，还需要监管部门综合权衡。特别是考虑到医药产品的审批管理较为复杂，变更起来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如何与医药企业沟通，制定出时间表，也需要一个过程。
美国虽然快速地推动着国内流感疫苗由四价变三价，但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考虑到其他国家管理措施的多样性以及当地医药企业的出口需求，还是给出了一种包含乙流病毒Yamagata系毒株的四价疫苗配方。而乙流病毒Yamagata系在监测中的消失，以及相应的疫苗调整，也在一定程度上见证了全球流感监测系统的进步，以及疫苗开发的日臻完善。根据流感病毒监测情况，放弃预防一种不太可能出现的病毒，就是其中一个表现。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9月，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的《中国流感疫苗预防接种技术指南（2023-2024）》里，就提到了“2020年3月至今，全球几乎未再监测到自然流行的乙型 Yamagata 系流感病毒株”，而且在当时公布的2023-2024年度上市流感疫苗中，就有多种三价和四价的流感疫苗。
后续如果继续根据病毒监测优化疫苗配方，则可以让防护变得更高效、更专业。新冠疫情期间，病毒的变异导致疫苗的防护效力下降，这是有目共睹的。流感病毒更容易变异，及时监测并更新疫苗就显得尤为必要。对全世界各个国家而言，针对乙流病毒Yamagata系的消失对疫苗进行调整，可能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南方周末记者 王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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