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中第一珍

早上海志愿者
每逢春雨潇潇、春风习习之际,就迎来了一年中春笋上市的美食季节。古诗文人喜欢将竹笋称作“竹萌”。笋,大致分为春笋、冬笋和鞭笋。而味道最鲜嫩甘美者,当属春笋,被人们誉为“金衣白玉”“百菜之王”“菜中珍品”。春笋是竹子在冬季蕴育于土壤中的嫩枝胚芽,它经风霜而不萎顿,冒雨雪而不畏惧,汲土壤之精华,纳地气之养分,待到春暖花开时,新篁得意,春笋蓬勃,一个个像尖锥似的,披着鹅黄的嫩衣,从泥土里冒出,从石缝间钻出,从沙砾中挤出,从树根处斜出,顽强又倔强。竹笋,尖尖的头,圆圆的腰,胖胖的根,外表长着一层细细的茸毛。于是乎,欲卖个好价钱的主人,便开始挖笋上市。一般两笋之间距离很近的就要挖掉一只,便于另一支生长。还要遴选,短了不行,没料,太嫩;长了也不行,太硬,没法嚼;要那些长短粗细恰到好处的小笋,这样的春笋吹弹即破,最嫩、最鲜、也最可口。它好吃在躬逢其盛的时令,好味在恰到好处的鲜嫩。诚如美食家李渔所说的:“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倘若稍稍过了时辰,就会“新笋已成堂下竹,落花都入燕巢泥”。所以“雨后春笋”这个词,说的是它长得快,同时也暗示它最为鲜嫩的时间是短暂的、易逝的。江南有谚语“苏不断菜,杭不断笋。”说明杭州地区竹林丰富,从而导致“不断笋”。
笋乃竹之萌、之嫩芽也。《诗经》有云:“如竹苞矣。”国人以笋入馔,食俗久矣。《诗经·韩奕》云:“其簌维何,维笋维蒲。”古文人大多是食笋的行家里手,且有美食佳话流布于世,诸如杜甫、苏轼、陆游、林洪、张岱、李渔、袁牧等。春雨过后的竹林,等于饱吮滋润了甘霖,钻出了许多“新鹅黄”,孕育了许多“胖娃娃”。一支支春笋,犹如一个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在一片春光里。你甭小觑这些绒毛嫩笋,它一旦挣脱了笋壳的束缚就节节长高,扶摇直上。那些新笋,笋壳淡黄,笋尖嫩白,成锥形体,宛若女子的纤纤玉指。“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阑干”,那是李煜借春笋讴歌梨花带雨的美女。南宋才子林洪,他给鲜笋起了一个绰号,叫“傍林鲜”,意思是采撷了嫩笋,就在树林边扫叶煨笋至熟,其味美无与伦比。
“尝鲜无不道春笋“。笋有着丰富的营养价值,所以自古以来被视为“蔬中之珍”。有人甚至说,山珍海味不如竹笋一味。清代张潮云:笋为蔬中尤物。古人将笋与鳖和鲜鱼并列,评价尤高。苏轼有“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之句;陆游有诗云:“色如玉板猫头笋,味抵驼峰牛尾狸”,对笋给予高度揄扬。笋中含有充足的水分、丰富的植物蛋白质以及钙磷铁等人体所必需的营养成分和微量元素,特别是纤维素含量较高。中医认为,春笋有“利九窍、通血脉、化痰涎、消食胀”的功效,可以吸附脂肪、促进食物发酵,有助于消化和排泄的作用,因此,常食春笋对单纯性肥胖者大有裨益。苏轼有“不可居无竹、无竹令人俗”,江南一带也有说“若要不俗也不瘦,餐餐笋煮肉”。
去箨衣,斩老根后的春笋,细伶伶一条,那纤纤的玉体,清雅脱俗,炒、烧、煮、煨、炖皆可,荤素百搭,有“百搭菜”之称。食春笋知春味,它抢占了初春餐桌上的大好风光。油焖笋、白煮笋、春笋焖肉、春笋炖猪蹄、笋丝炒蛋、笋炒肉丝、雪菜春笋、春笋咸肉百叶包等。笋炒鳝丝亦为妙品。将姜、韭菜切段,鳝丝、姜丝下六成热油中煸炒,添料酒,佐酱油、放葱花,稍加盖闷煮;再下笋丝、清汤、韭菜、葱花烧开,勾芡后,淋香油、撒胡椒即成。
“火腿鲜笋汤“,原《红楼梦》第五十八回”杏子阴假凤泣虚凰,茜纱窗真情揆痴理“中掇撷烹制过,原是厨房为宝玉大病初愈后煲的一份好烫。而今当然有了改良。将春笋烧成腌笃鲜,是上海人春天餐桌上一道最常见、最诱人、最靓丽的风景,而且经久不衰。到菜场买来鲜、咸猪肉、春笋和百叶结。先而浸水白烧猪肉,六分熟后放入切段的嫩笋,待烧成八分熟之后,倒入百叶结或几片火腿等;所谓“笃”,就是文火一煮再煮、一滚再滚,最后,佐盐、添葱,即可上桌。笋白、肉白、汤白的腌笃鲜,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一道久经考验美食中的大雅、大味、大鲜。
春天,如果说室外最美的风景是蓝天白云,绿意葱茏,鸟语花香;那么,室内餐桌上最佳的美味是一钵经典菜肴——腌笃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