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清谈史》:生动展现魏晋清谈盛况 | 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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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学者龚斌新书《魏晋清谈史》近日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
这是一部全面探讨魏晋清谈历史进程的著作。书中以时间为轴,以近两百位魏晋名士为线索,追溯清谈的源流,重新界定清谈内涵,立体呈现属于魏晋清谈的两百多年壮阔历史。作者从《世说新语》《晋书》等史书、笔记中钩沉,畅谈嵇康、王羲之、谢安等魏晋名士的清谈事迹,全面回答了魏晋清谈谈什么、怎么谈、在哪里谈、与谁谈等问题,覆盖玄谈、雅谈、美论、正论、人物评论和佛教清谈等方方面面。全书生动展现了魏晋清谈的鲜活场景,揭示了魏晋思想的自由与深度,展现了语言运用和哲思玄想的极致,拓展了魏晋清谈的研究空间。
复旦大学教授蒋凡认为:“龚斌先生《魏晋清谈史》以求真求实的严谨科学的态度,为学术研究树立了高标,并全面梳理了魏晋清谈的历史:追溯清谈的源流;界定清谈的内涵;生动而具体地描绘清谈论难的场景,历历如在眼前;详述清谈人物的世家传承。作者再现了当时雅言哲思,并论及儒、道、佛三家思想的冲突、碰撞,及火花闪现之后的思想融合,凸显了魏晋时代的思辨与精神生活之自由,实是将魏晋清谈的研究推进到了一个新高度。”
龚斌,1947年生于上海崇明。1981年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中国陶渊明研究会名誉会长,《世说》学研究会会长。精研中古文化与文学,旁及中古佛教史,尤以陶渊明研究、《世说新语》研究见长。撰著有《陶渊明集校笺》《世说新语校释》《陶渊明年谱考辨》《南山的真意》《慧远法师传》《鸠摩罗什传》等。
【精彩书摘】
何谓清谈?
谈论或研究魏晋清谈,首先碰到一个难题——何谓清谈?
真所谓“谈何容易”。当年清谈不易,今人要说清楚魏晋清谈谈什么,清谈含义的边际如何界定,清谈的渊源又在哪儿……同样“谈何容易”。
三十年前,唐翼明先生出版《魏晋清谈》一书,该书的上篇对清谈的含义、形式及内容,作了仔细的梳理,并用今人的学术理念,给清谈下了一个“严谨的现代定义”:所谓魏晋清谈,指的是魏晋时代的贵族知识分子,以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为主要内容,以讲究修辞与技巧的谈说、论辩为基本方式进行的一种学术社交活动。(唐翼明《魏晋清谈》,页 28)接着,唐先生解释了提出这个定义的六点理由。
我以为唐先生关于魏晋清谈的现代定义,基本上符合清谈的历史事实,当然还有必要推敲。譬如说清谈的参与者是当时的贵族知识分子。确实,保存下来的有关魏晋清谈的历史资料,记录的清谈人物绝大多数出身贵族。但书写的历史,永远只是宏伟历史的极小部分。魏晋清谈风气太普遍了,涉及的地域也非常广泛,实际上一些寒门子弟甚至贩夫走卒也参与清谈。例如与嵇康交往的年轻人赵至,出身寒微而“论议清辩”。西晋河南府役卒王子博善谈论,胡毋辅之与之谈,自叹不如,推荐给清谈家乐广。再有能谈佛论道的僧人,也并非全是贵族出身。唐先生定义魏晋清谈的主要内容,是指“探索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这样的定义,看来非常宽泛,确实符合魏晋清谈内容十分丰富的事实。可以商榷之处在“哲理”如何理解。唐先生似乎把“哲理”理解为抽象的形上之理。他说:“具体的政治批评,具体的人物批评,都是不能叫作‘清谈’的。标准的清谈谈的都是抽象的、形而上的理,而不是具象的、形而下的事。”(唐翼明《魏晋清谈》,页 30)他所说的“标准的清谈”,应该是指曹魏正始开始的玄谈,如王弼、何晏谈有无、本末之类的纯哲学的玄远抽象之理。如果按这样的标准,那么,只有《世说·文学》中前半的名士的玄谈,才算合格。可是,这种抽象的、形而上的谈理,在《文学》一篇中只有六十余条。难道自魏初至晋末前后二百年,帝王、朝臣、名士、少年、僧侣,无数人参与的清谈,留下的“标准的清谈”还不足百条?这未免太索然无趣了。
诚然,玄谈是魏晋清谈的精华,是清谈最具理论价值的部分。中国哲学史上的魏晋玄学,与魏晋清谈密不可分。严格地说,玄谈的含义小于清谈的含义。前者主要指三玄(《易》《老》《庄》)的谈论,后者的含义则大得多,包括历史评述、政治哲学、人物美学、谈佛论道、生活哲学、具有哲理的雅论美谈,等等。在《世说》一书中,玄谈不叫清谈,而称论、语、清言、论辩、言咏,其他的谈论按其内容与主题被分别编为《言语》《雅量》《识鉴》《赏誉》《品藻》《规箴》等篇章。所有这些不同内容、不同主题的富有哲理的谈论,才构成魏晋清谈无比丰富、生动、有趣的谈论。如果以为只有玄谈才算是清谈,把政治哲学、历史哲学、人物美学、人生哲学的谈论排除在魏晋清谈之外,是不符合当时清谈的事实的,结果会极大地缩小魏晋清谈内容的丰富性及主题的多样性。
研究历史,先要还原历史。叙述与研究清谈,先要还原古人所说的清谈的含义。
唐翼明先生在他的大著中,区分了清谈的“早期含义”及“今义”。这是一项有意义的工作。他认为前者有三种:雅谈、美谈、正论;后者也有三种:空谈、玄谈、玄学思潮。尔后又重复前面的唯有玄谈才算清谈的观点,以为只有“今义”中的“玄谈”,才是今天研究魏晋清谈时的研究对象,其他都不是。如此一来,清谈的“早期含义”的三种就统统排除在清谈之外了。这样的处理,其实并不合乎他对清谈内容的定义,即清谈的主要内容是“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显然,仅仅是玄谈,不可能囊括“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不信,可以分析《世说·文学》中的六十余个有关玄谈的故事。谈《易》《老》《庄》、佛理,固然是谈宇宙的哲理,而谈人生、谈社会的故事,又有几个呢?这就证明,仅仅玄谈一项,不足以担当解释人生、社会、宇宙的几乎包罗万象的任务。只有把雅谈、美谈、正论都看作清谈,具体而言,把历史评论、儒经与佛典的讲论、人物品题、人生哲学等内容,且一般具备问答形式、让人品味的语言艺术,凡是这样的谈论,都归入清谈的范畴,才能全幅呈现魏晋清谈的真实场景。
记者:钱欢青 编辑:徐敏 校对: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