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线沱沱河

巡线沱沱河
■李攀奇
匆忙的脚步声、婴孩的哭闹声、旅人的鼾声……凌晨4点,我们登上了那趟从格尔木出发的绿皮火车,前往沱沱河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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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唐建平
沱沱河站位于青藏高原腹地的长江源地区,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在青藏铁路线上,沱沱河是个特殊的站点,需要先购买临近站点的车票,上车后告知列车员,再由列车员带到固定的车厢,才能靠站下车。
上午9点,绿皮火车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在黛墨色的群山间穿梭。当沱沱河的站牌映入眼帘时,我们只在站台上看见了一间小屋,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到站后,接站的战士一把拉过我们的行李,动作麻利地把行李归置到后备箱,生怕我们站在外边冻着。一团团哈气,提醒我下意识看了看手机,气温显示为零下26摄氏度。
在几栋黄白相间的营房前,我们的车辆转入院子,在班排宿舍楼前停了下来。还没等下车,我就看到院子里战士们忙碌的身影——几名战士高举着水车上的水管,穿过水房窗户,伸进屋内的蓄水罐里;另一端,湿漉漉的水房里,一位战士盯着蓄水罐上的刻度值,不时提醒着窗外的战友。
“趁着周末,得把下周的用水储备好。”连长走上前,为我们介绍着营区的情况。几年前,这里的老旧营房经历了一次翻新,加装保暖窗户、热水器,新盖了蔬菜大棚、淋浴室。
得知战士们要去巡线,我也跟在了队伍后面。这是一次日常的巡线路程,连长挑选了几名老兵,携带专用的检测设备,开始了营区周边几公里的地埋线路和架空光缆的巡检维护任务。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上,巡线分队的战士们顶着寒风朝着目标地徒步前进。
不多时,我就拉风箱似的大口喘了起来,不由得放慢了步子,逐渐与队伍拉开距离。坐在石头上休息了片刻,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和地上瞬间被积雪覆盖的脚印,我咬了咬牙,起身追了上去。
“难受吧?刚上来的人都会觉得沱沱河的冬天很难熬。”说话的是中士郭继江,他脸庞黝黑、皮肤粗糙、嘴唇皲裂,尤其是几道抬头纹,让人很难相信他才20多岁。郭继江从“兵之初”来到沱沱河,已经在这里度过了6个冬天,他经历过很多比今天更严酷的天气。
说话间,队伍已经抵达沱沱河畔。狂风卷积的沙土,为冰封的河面覆上一层厚厚的毯子,远远看去与河床合为一体。在河岸一侧,郭继江准备对架设在空中的线缆进行检修。在两名战友的配合下,郭继江穿戴好防护装具,套上脚扣,尝试爬上线缆杆。由于要在高空进行精细的线缆作业,郭继江在攀登前特意脱掉了棉大衣。
木制的线杆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与脚扣之间的摩擦力减小,郭继江刚向上爬了几步,便顺着线杆滑落,手掌瞬间被磨破了一层皮。忍着疼痛,郭继江再次调整了脚扣,在战友的协助下,顺利攀至线杆顶。在错综复杂、外形相似的线路中,郭继江迅速找到几条主要的军用光缆,徒手进行操作,标注好几处风险点后,郭继江重新将光缆标识牌的四角固定好,这才结束高空作业。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戴手套呢?”看着郭继江磨出了血的手掌,我注意到巡线分队的每个人都没有戴手套。“接光纤……是精细活……光纤……比头发丝还细……”郭继江说这话时,寒风一个劲儿往他嘴里灌,声音模糊不清。
我静静地站着,望着这群风雪里巡线的战士出神。忽然,青藏铁路上的列车从山间呼啸而出,呜呜地驶过这片极寒的雪原,又隐没在大山里。战士们收拾好工具,沿着皑皑积雪的山坳,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大山深处前进……
(本文刊于2024年5月20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
来源:解放军报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