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9日，济南、四川、山西三路医学院相关专业师生和专家，齐聚济南市历城区革命烈士陵园。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627位1948年济南战役东线战场的无名烈士“找回身份”。
三路团队主要工作有两项：通过整理烈士遗骸，提取牙齿等骨骼中的DNA，明确烈士身份，为后续烈士“寻亲”做准备；查看遗骸战伤情况，修复面部骨骼，为还原烈士生前容貌做准备。
用AI技术复原的王坚仁烈士生前容貌。
如此大规模无名烈士遗骸整理和身份溯源在国内尚属首次。在整理的过程中，一位面部骨骼完整、牙齿保存完好的烈士，被确定为这627名无名烈士中首批寻亲人之一。同时，由于颅面骨骼完整，专家成功用AI技术复原其生前容貌。
他是谁？他是哪里人？带着一连串的问号，记者对此事进行了全程采访。
名叫王坚仁
发掘、整理、修复、提取DNA……整理烈士遗骸之时，济南的天气还有些冷，历城区革命烈士陵园内因松柏茂密，遮天蔽日，气温更低。但在防毒面罩和隔离衣的包裹下，工作人员一天下来还是会出一身大汗。
“此前全国对无名烈士身份溯源的一次最多不超过10例。这次济南战役东线战场如此大规模的身份溯源在国内属于首次。”此次烈士遗骸整理和身份溯源的主要专家、山东第一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副主任于春江说，“我们在工作前期作了详细规划，主要步骤首先是整理遗骸，提取骨骼中的DNA，并对烈士颅面骨进行修复。同时，对烈士形象进行大致描述，比如通过对烈士遗骸股骨长度、骨盆宽度等进行测量，判定其身高体型。此外，还要对烈士战伤程度进行描述，比如有没有砍伤、弹孔等。在工作中我们发现很多烈士身上都有弹孔，小的是手枪，大的是机枪，还有砍伤的。其中一位烈士头颅骨骼四分之一都缺失了，这也反映出当时的战争惨烈程度。”
记者采访了解到，在所有骨骼中，牙齿对于烈士身份溯源至关重要。
“从骨骼中提取DNA，首选就是完整的牙齿。因为牙齿质地坚硬、耐高温和腐蚀，对DNA保存更可靠，其中磨牙最好。如果牙齿不具备检测条件，那就再进行骨头检验。”于春江说，“在此次提取DNA的过程中，只有三分之一烈士牙齿保存完好，可以用商品试剂盒进行检测；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只能通过调配试剂来检测。最终我们会确保全部烈士DNA都能够检测成功。在发掘过程中我们找到的这位面部颅骨完整的无名烈士，牙齿保存完好。根据公安系统数据、济南战役东线战场烈士名单，以及其DNA父系染色体比对，确定他为山东省烟台栖霞人，名叫王坚仁。”
“长得又高又帅”
3月27日，济南第十二次为无名烈士寻亲的队伍“出征”。按照前期对无名烈士DNA的鉴定比对，“寻亲团”兵分两路，一路赶赴烟台海阳，一路去往烟台栖霞，为5名烈士寻亲。
3月28日，栖霞市臧家庄镇南瓮村，烈士王坚仁的两个侄子王作树和王作发早已等候“寻亲团”多时。记者见到王作树时，他手中正紧紧攥着爷爷留下的烈属证：“我父亲去世前嘱咐我，一定要保存好这张烈属证，这是我对二伯唯一的念想!家里将他的衣服等遗物埋起来，每年扫墓祭奠。如今二伯找到了，还有了照片，以后扫墓再也不用只对着衣冠冢。”
王作树所说的“照片”，是四川大学通过烈士王坚仁颅骨用AI技术复原的画像。
“我们的颅面修复技术，一般应用在案件中无名被害者面部复原上，这也是首次用于复原烈士生前容貌。”近日，四川大学华西基础医学与法医学院副院长梁伟波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
据梁伟波介绍，影响人颅面结构的因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家族遗传，一个是面部肌肉。“面部肌肉的力量大小会对骨骼突起产生影响。以前对烈士容貌复原通过人工来画，这些细节是无法观察到的。现在用计算机，A I通过大量学习，了解面部肌肉变化，根据不同颅骨和颅面对应关系复原，这种情况下，比其他复原方法还原度更高，可以说跟烈士生前容貌‘八九不离十’。”梁伟波说，“王坚仁烈士的颅骨比较完整，条件很好，A I大概仅用了十几秒，就将他的容貌复原出来了。”
“听村里老一辈说，二伯身材高大，长得很帅。今天看到他的照片，还原了我心中对他的想象。”说到这里，王作发双手掩面泣不成声：“现在找到了，心里终于踏实了。”
此次通过A I复原无名烈士容貌的工作，让梁伟波也倍感振奋：“觉得很有意义，这能让更多烈士家属和后人见到烈士生前容貌。下一步，我们将努力把技术再提高一些。比如，增加A I学习的例数，学习样本数据越大，在复原颅面时就会越精确。同时，现在大部分人工识别技术来源于二维，随着新技术不断涌现，下一步尽量用三维把人物面部复原出来。此外，因为人的眼睛和眉毛的样子是遗传决定的，我们还希望与遗传学相结合，让容貌复原更加精准。”梁伟波说。
牺牲时已是战斗模范
王坚仁在济南战役中，是抢修损坏的电话线时遭炮弹袭击牺牲的。他生前属于华野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也就是在济南战役中率先攻入济南内城的“济南第一团”。为此记者电话采访了“济南第一团”旅史馆馆长雷成盛，他在“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济南战役烈士牺牲登记册”上找到了王坚仁的名字。
记者在名册上看到，王坚仁为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侦通队班长，1945年7月入伍，1946年3月入党，牺牲时只有23岁，是战斗模范。“侦通队可不简单，都是侦察水平很高的战士。济南战役之所以能够快速取得胜利，侦察的作用功不可没。”
据悉，在济南战役中，我军进行了周密筹划，在准备会议上，聂凤智提出15天拿下济南，被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其实，聂凤智提出的这个设想是建立在周密部署和严谨侦察基础上的。
“事先，聂凤智亲自化装到济南城外进行踩点，从被俘的军官嘴里获取到有价值的情报，并且多次进行沙盘演练。战斗打响之后，聂凤智将布置给其‘助攻’的任务改为了‘主攻’，并利用事先侦察缜密部署，成功攻破济南城。”雷成盛说，“当时有个非常有名的侦察英雄叫齐进虎，济南战役即将打响，齐进虎率领侦察四班提前行动，9次深入敌军阵地，俘虏敌方谍报人员，获得大量敌情。这位王坚仁烈士，应该曾是和齐进虎并肩作战的战友。此次济南为无名烈士寻亲并且为其画像，让我们有机会能见到这位英雄的样子，让我们的战士也‘回家’了!”（济南日报记者李小梦）
来源：济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