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刘阳
编辑 | 吴擎
“赌对了。”
在主演的第一部短剧作品《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在充值量上比肩《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之后，许梦圆可以坦然这么说了。
2024年1月中旬，许梦圆主演的《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下称“《裴总》”）上线第一个星期，该短剧的热力值就突破了3000万，充值量甚至盖过了《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成为开年爆款短剧。
在此之前，许梦圆没想到大家对这部剧的“反应会这么大”。
如果从第一次以演员身份加入影视行业算起，许梦圆逐梦演艺圈已经有17年时间了。但在出演 《裴总》之前，许梦圆在传统影视行业中接到的角色大都不温不火。在观众心中留下最深记忆的角色，还是七年前校园剧《你好，旧时光》中的“辛锐”。
许梦圆在《你好，旧时光》中饰演辛锐
年近三十的她，因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接到的都是校园剧的剧本。一边是戏路进入窄巷，另一边是年龄和经历倒逼的转型压力，现实迫使她思考演员生涯的新出口。
这时，短剧以一种猛兽般的姿态出现在行业和大众面前。尽管人们只把短剧奉为金钱和流量的风口，但对许梦圆来说，则是另一种选择。
01
“生活中我从没这么怼过人”
在林家家干销售的鞋店里，林雨薇（滕泽文饰）推了一把无虑（林家家的女儿）,无虑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林家家忍无可忍，左手拽下林雨薇的头，右手一拳把对方撂倒在地。林家家放出狠话：“这120，是给你打的。”
这是《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里一段略显夸张粗暴的剧情。许梦圆说：“生活中我还从没这么怼过人。”
但这种剧情，已成为短剧常见的“爽文”套路。在许梦圆看来，短剧跟长剧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短剧里有很多明显“符号化”的人物，“坏人坏到极点”，而它的“爽点”正在于啪啪啪地给这些反派“打脸”，“从行为、动作和言语上把他们怼（压制）得无话可说。”
《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截图
在该剧的豆瓣评论区里，一则热评说，演员来演微短剧，是所谓“降维打击”。这反映了短剧行业存在的一种弊病，即演员演技不够专业。而正是像许梦圆这种曾在传统影视行业中沉浸、打磨过的演员“下沉”到短剧后，短剧演员的演技，成为了行业焦点之一。
《裴总》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短剧的创作。去年12月，许梦圆此前合作过的长剧《锦鲤是个技术活》的制片人找到她，递上了《裴总》的剧本。那会儿，短剧还不像现在这么出风头，“大家还在观望”。许梦圆并没有期待《裴总》能带来多好的市场效应，但还是决定“试试水”。她谁也没告诉，接下了这部短剧的拍摄。
剧中的林家家是一个大女主式的角色。她跟许梦圆有个共同点——都是天生的乐天派，身上有一种不服输的狠劲儿。这让许梦圆觉得很新鲜。
一共99集的《裴总》，全程只拍摄了14天，在剧组的每一天，许梦圆都过得很紧凑充实。她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化妆，一直拍到下午五六点收工。短剧讲求的是效率，所以表演需要快、准、狠，“你得进入（状态）快，然后情绪准确，因为时间比较宝贵”。短剧的叙事紧凑，一场戏里可能有很多起承转合，“又有哭又有笑，我们反应的速度就要比长剧快很多”。
《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截图
短剧的场景也相对集中，一个场景经常横跨三四集。一般来说，短剧的剧情不会呈现过多细节，而是把其中的亮点剪出来，“拍的时候哭的情绪可能持续了很久，但最后可能只采纳一两秒”。
在《裴总》里跟许梦圆搭档的，是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的何聪睿，此前有不少电视剧作品。许梦圆发现，身边不少拍过长剧的演员已经入局短剧领域，很多刚刚从名校毕业的年轻演员也在拍短剧。一些比较“拼”的新人，恨不得每天都能有戏拍，“一个月可能会拍个四五部，一年下来可能有几十部”。
《裴总》和《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由咪蒙实控的短剧制作团队听花岛出品，是短剧行业里的两部代表作。这两部剧总时长不过几小时，收入却超过了一亿。许梦圆发现，一些大的影视公司、制作公司都着手拍短剧，“感觉已经成为一种趋势”。
“影视公司已经不是那种传统的经营模式了，这个市场也在转变，我作为演员怎么能不变？”许梦圆巴不得自己是块海绵，能把不同的东西统统都吸进来。
02
许梦圆是谁？
在接到《裴总》的剧本以前，许梦圆在观众眼里，最有记忆点的角色还是“辛锐”。
那是2017年播出的网剧《你好，旧时光》里的角色。在这一部被不少人视作校园剧里的“白月光”的作品里，辛锐是一个敏感、自卑又小心翼翼的女孩，“有点懦弱、长得不好看，然后学习又不好，经常受欺负”。大多数时候，她默默承受了同学的冷嘲热讽和家人的尖酸刻薄；在女主角余周周的身边，她总觉得自己是个配角。
大学毕业那年，许梦圆到《你好，旧时光》的剧组试戏。她在凌翔茜、米乔和辛锐之间选了跟自己“距离最近”的凌翔茜，“我感觉好像能够一够”。相比之下，辛锐这个角色“她的锋利不太好把握”。
但就是这个她本以为“不太好把握”的角色，成了她最有代表性的作品。2017年，许梦圆和侯明昊、周雨彤在台湾地区拍《寒武纪》。杀青那天，许梦圆接到了导演沙漠的消息，对方想再见一见她。她马上飞回大陆，确定了辛锐这个角色。
《寒武纪》剧照
如果说许梦圆身上和辛锐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我对自己很狠”。“辛锐原本总是考倒数第一，但是她能三点就起来背英语，坚持到最后从倒数第一变成了第一。”
可以说，辛锐是让许梦圆共情最深的角色。她记得，她的生命里也出现过一个像辛锐这样的女孩儿。但当时的她可能不像余周周那么勇敢。她没有在对方受欺凌的时候把她罩在身后，只是轻轻地递上了纸巾。
在成为“辛锐”的那段时间里，许梦圆常常想起这个女孩儿。这个角色让她感到压抑，“每天都在房间里，对着镜子边看剧本边哭”。
演员很难把“有一个深入人心的角色”说成是一件坏事，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比起“许梦圆”这个名字，大多数人可能要对“辛锐”更为熟悉——甚至于许多人想起她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只有那张学生模样的脸。
《你好，旧时光》剧照
从2016年到2021年，许梦圆至少出演了《当我成为你》《你好，旧时光》《等等啊我的青春》《放学别走》四部校园剧。
2019—2020年，是许梦圆作为女演员的“尴尬期”——演学生有余，演职场女性又有些“不足”。校园剧这边，“00后”的新人演员在年纪上显然更为匹配；职场剧这边，由于许梦圆长了张娃娃脸，“视觉上看起来总是小女孩了点儿”，更难装扮和塑造形象。这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接不到合适的现代角色，只能演古装剧。
来到2024年，这是许梦圆的转折点。当她以《南来北往》中的牛大力女友和《裴总》中林家家的形象重新来到观众面前时，人们才惊讶地发现：这是那个“辛锐”啊！
03
从女儿到妈妈，再到奶奶
接下《裴总》这部剧的主要原因之一，是许梦圆不想再演学生了，她想突破。她决定拿《裴总》试试，“我适不适合或演得好不好，才能有一个评判的标准”。
对许梦圆来说，“林家家”是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20多岁的年轻妈妈，未婚先育，还生了两个萌宝，“很有意思”。
许梦圆还记得，自己最初报考表演专业的初心，就是“活到老演到老”，“从演人家女儿一直演到阿姨，然后到妈妈，再到奶奶”。
许梦圆
2007年，许梦圆在深圳上中学时，被香港的剧组选中，参演了情景喜剧《补习天后》。那是许梦圆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个职业叫演员，“这居然还能赚钱”。
许梦圆小学、初中都是舞蹈特长生。但剧组告诉她父母，有个专业叫表演专业，“您女儿可以尝试一下这条路”。
上学的时候，深圳经常有人找许梦圆拍片子、拍广告，没有任何专业知识的父亲就给许梦圆当经纪人，一直到她以省外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南京艺术学院。许梦圆想，假使没有那次拍摄，她可能还在学跳舞，或是上个普通的大学。
从2007年到2024年，29岁的许梦圆已经有了17年的演艺生涯。“林家家”是第一次，许梦圆从“女儿”演到了“妈妈”。
对许梦圆来说，《裴总》是她在解约风波中沉寂了好几年后的第一份礼物。她想，每个演员可能都有一个这样的心愿：不管是长剧还是短剧，都希望能接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自己又能当主角的戏。
《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海报
但这并不意味着对配角的“藐视”。相反，她对“辛锐”的珍惜并不比对“林家家”少半分，“做演员最幸福的就是能尝尽百态，体验不同人的喜怒哀乐”。
还是那句老话。许梦圆说：“我觉得演员和角色之间是相互成就的。”坦白说，她会看自己的所有作品。B站首页经常向她推荐别人剪的cut（粉丝二创的许梦圆及其角色的剪辑视频），许梦圆心情沮丧的时候就会看看这些视频。
“有时候我会边看边哭，有时候会变得开心。我很感谢这些影像帮我记录了这个年龄的这一瞬间。看完以后我会觉得有了动力。我为什么这时候要down？我为什么要抑郁？我演的角色她都没有（抑郁），她们都是为生活去努力去奋斗的人。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些小事，就让自己难受？”
如今在短剧剧组里忙碌的生活，符合许梦圆对演员这份职业的想象之一，她喜欢忙起来的感觉。
许梦圆主演的短剧《我的医妃不好惹》剧照
许梦圆平时住在深圳，但最近，她常常需要飞往新疆、北京、杭州、青岛等地，以至于她又飞去国外时，都没有注意到海外和北京之间有一个小时的时差。
《裴总》火了以后，她的工作一下变得饱和了起来。过年期间，许梦圆接到了大量剧本，“一周能有几十个”。截至今年5月，许梦圆已经拍了三部短剧，“时间卡得比较紧，中间只能休息两三天，拍完就得马上开始下一个”。
但许梦圆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戏路打开了。身为局中人，这是与外界认为短剧表演门槛低、同质化程度高不一样的看法。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杂志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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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赵靖含
排版 | 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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