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随笔丨古书里的吉兆

□黄西蒙
古代有天人感应之说,认为自然变化与世道伦常有一定关系。如果天降祥瑞,便是吉兆。最近读到唐人刘庚编撰的《稽瑞》,发现此书收集了大量祥瑞之事,是罕见的古代祥瑞掌故的集大成者。《稽瑞》是稀见史料,中华书局曾在1985年出版过此书,之后暂未有新的单行本。
比如,上古圣王尧舜时代,就时常有奇异的天文现象:“景星或如半月,或如星中空或如赤气,先月出西方。故曰天见景精,明王出。号令合人心,制礼合人意,则见星于晦朔,助日光也。尧时出翼,舜时出房,景德也。其状无常,有道之国王者无私之应也”,这可谓“尧星出翼,舜龙负图”。
再如,《华山骏鹿,湘洲鹦鹉》一节,收录了《汉书》里的记载:“成帝元封元年用事于华山,至中岳,获骏鹿。”又有《宋记》记载:“文帝元嘉二十一年,湘洲献白鹦鹉,诏群臣并为赋。”
在《兔何为白,兔何为赤》一节里,有关于白兔、红兔的祥瑞记载。援引《东观汉纪》的记载:“光武建武十三年,越裳献白兔。”又引述孙氏《瑞应图》里的说法:“赤兔,瑞兽,王者德盛则出。”
又有“白鹿千岁,飞菟万里”之祥瑞,《稽瑞》有言:“飞菟者,神马之名,日行三万里。夏禹治水,勤劳历年,救民之灾,天其应德而飞菟来。”
从现代观念来看,祥瑞之事,往往是人的观念对于自然现象的阐释和附会。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人们无法理解各种奇异的自然现象,不论是星辰移变还是怪异动物,都让古代先民感到不可思议,却又拿不出一套科学的解释。但是,古人又利用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事物,对人间的各种行为进行约束,比如,当帝王失德时,就会有天象警示,而贤明帝王励精图治的时候,也会天降祥瑞,也是其执政合法性的某种佐证。如此一来,祥瑞就不单单是一种吉兆,还是一种社会观念的特殊呈现方式。
比如,《稽瑞》里还有关于某些奇禽异兽的记录。《胡为驺牙,胡为角端》一节有言:“角端,兽也。日行八千里,能言语,晓四夷之音。明君圣主在位,明达外方,德被幽远,则奉书而至也。”
祥瑞角端在《稽瑞》成书之后也出现过。细读蒙元史,就会发现在成吉思汗西征时,曾出现过一次奇怪的角端实践。《元史·列传第三十三》又耶律楚材、粘合重山、杨惟中三人的合传,但主要是讲耶律楚材的生平。据其记载:“甲申,帝至东印度,驻铁门关,有一角兽,形如鹿而马尾,其色绿,作人言,谓侍卫者曰:‘汝主宜早还。’帝以问楚材,对曰:‘此瑞兽也,其名角端,能言四方语,好生恶杀,此天降符以告陛下。陛下天之元子,天下之人皆陛下之子,愿承天心,以全民命。’帝即日班师。”
耶律楚材在角端事件里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成吉思汗选择结束西征花剌子模,与此事有直接关联。表面上看,是成吉思汗相信上天的旨意,听取了耶律楚材的班师建议,但从其实际情况来看,虽然蒙古大军成功击败花剌子模,但其劳师远征多年,将士疲惫不堪,且远离蒙古故土,十分需要休养生息。而且,蒙古的世仇金国,以及多次激怒成吉思汗的西夏,此刻都还没被灭掉,还在与蒙古激烈对抗。从长远的战略目标来看,成吉思汗也不得不班师了,而角端祥瑞事件不过是增加其班师的合理性的说辞而已。这类事件在《稽瑞》中不少,读来颇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