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编剧:刘亦菲和黄亦玫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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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01电视剧《玫瑰的故事》改编自亦舒同名小说,讲述了女主角黄亦玫的四段感情历程。

02该剧编剧李潇表示,改编亦舒作品需保留亦舒气质,经历推翻再推翻,最终创作出充满主动性的黄亦玫。

03对于现实主义影视作品,李潇认为讨论度和爽剧感很重要,展示生活的多样性,展示现实的无常和可能,展示人物的生长。

04此外,李潇表示,亦舒女郎是自由的、独立的,爱男人,但也离得开男人;非常爱钱,但也有很高的精神追求。

05下一部作品,李潇计划创作涉案题材,讲述和孩子有关的故事,关注儿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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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玫瑰的故事》刚刚完结,女主角黄亦玫(原著中叫黄玫瑰)的四段感情,成了这段时间的热门话题,四个男人谁好谁坏、黄亦玫是否恋爱脑,争论沸沸扬扬。为此,该剧的编剧李潇接受文娱会客厅专访,她说,“有讨论是好事。”
谈到饰演黄亦玫的刘亦菲,她说,“刘亦菲身上有一种很正的气质,一种明媚阳光的美,会让女性也希望被她的光芒照耀一会儿。我现在其实已经分不清剧本里的黄亦玫和她呈现出来的黄亦玫有什么区别,已经水乳交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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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花了一年多时间来改编这本亦舒名作,在她看来,亦舒女郎是自由的、独立的,爱男人,但也离得开男人;非常爱钱,但也有很高的精神追求。而改编亦舒就得保留亦舒的气质,因此,经历了推翻再推翻,最终创作出这样一个充满主动性的黄亦玫。
从《大丈夫》《好先生》到《玫瑰的故事》,李潇坦言,作为编剧,在创作上并没有爆款密码,如果非要总结经验,她认为讨论度和爽剧感很重要。讨论度是让人有情感共鸣或者观点针锋相对,追剧时有输出的欲望;爽剧感是指情绪处理到位,让人有种看江湖片的感觉,找到情绪的出口。
对于现实主义影视作品,是抛出问题,还是提供解法,李潇在问与答中间选择展示——展示生活的多样性,展示现实的无常和可能,展示人物的生长。
黄亦玫的四段感情:
从势均力敌到超脱于爱情之外
在剧集《玫瑰的故事》里,女主角黄亦玫经历了四段感情:
庄国栋:势均力敌,火花四溅;
方协文:要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来给我铺床叠被;
傅家明:太理想太美好,所以不能长存,要撕碎给人看;
何西:超脱于爱情之外。
无论是好是坏,每一段感情都是黄亦玫的主动选择。在李潇看来,黄亦玫的人生不可能有一刻放弃掉主动选择权。
南周文娱:黄亦玫在剧中有几段感情?
李潇:剧本身得跟着原著的大情节脉络走,她的四段感情是重要情节。
第一段是少女时代的初恋,庄国栋和她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我有大杀器,你也有大杀器,相互碰撞、火花四溅。他们不光是在灵魂上很有共同语言,身体上也是深深的吸引。
我们国产电视剧里,对于亲密戏还是会稍微少一些,但我觉得描写一个女孩子的爱情我们还是可以大胆一点,不要去拘泥于说为什么作为女生不能去追求性,不能去追求欲望,我觉得我们要正面地大大方方地恋爱,大大方方地去追求性,这是人的基本需求,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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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方协文,原小说里她就是受了情伤,被动地接受了这么一个人。但剧里的黄亦玫,每一段经历都是她的主动选择。因为我心目中的黄亦玫,她的人生不可能有一刻放弃掉这个主动选择权。
前期的方协文其实也是挺可爱的。当然他的贴心和细心里会有一些算计的成分。但是女孩子讨论爱情的性价比、讨论这个男人的性价比,有没有给我们送礼物时,何尝没有一些算计的成分呢?婚后的那些让人咬牙切齿的变化,是因为他骨子里的自卑,他很怕失去她。别人随便说一句话,比如黄亦玫的父母来上海,不想去看他新买的房子和公司,是出于我不想麻烦你,但是他的理解就是你们瞧不起我。这一点,苏更生提醒过他,自卑是双刃剑。它能让你对黄亦玫很温柔体贴,但也能伤害到你俩的关系。
另外,他对黄亦玫的不尊重他自己是意识不到的,他自作主张给她辞去工作,帮她推掉新找的工作,这一系列的操作,他站在他的立场都觉得没有错,因为我能养你(你呆在家里就好)。用一句比喻,他这是在要求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下来给我铺床叠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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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是傅家明。黄亦玫遇到他的时候将近四十岁,也是因为她有这个年龄,有这个人生阅历,有之前的人生遭遇的一些挫折。她跟傅家明之间的感情融合得才会更好,她的包容性才会更强,陪他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向死而生,这样的情感经历是很有力量的。但也因为太理想化了,所以最后他不能长存,就得撕裂给人看,就得把美好的东西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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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段在原小说里,她是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很多的爵士。我把他改成一个男孩,而且没有把它完全写成一段爱情,它可能是超脱于爱情之外的一种感情,黄亦玫这个时候反而成了智者,去启发那个男孩,改变了那个男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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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周文娱:现在观众的趣味,似乎更希望女主角努力搞事业,远离爱情。你怎么看?
李潇:确实,有很多声音跟我说,唉,她怎么老要谈恋爱?能不能给她加一条事业线,让她当老板自己创业?但如果事业线太多,又会有声音说,谈恋爱才是观众爱看的。然后播出的时候又有人说她恋爱脑,应该分手或者赶紧离婚等等。
我觉得女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不应该恋爱太多就是恋爱脑,只顾事业就是黑寡妇,稍微有点同情心、爱哭,就被说成圣母心。我觉得不应该给女性贴那么多的标签,设置那么多的局限。女孩可以是任何形式,只要你想,可能并不能最终真的全都要,但是我们可以有要事业、要搞钱、要恋爱的欲望,我们不能回避我们的欲望。
只是现在大家更怀揣一种自我保护,恋爱还没谈,先把自己的四周架上钢筋水泥,但我总觉得年轻时候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有过全情投入的时刻,是很美好的,最重要的是敢于承担失败或受伤的责任,而这个失败也好,受伤也好,它一定会带给你生命的价值。
南周文娱:很多观众对剧中男性角色有争议,如庄国栋太自私,连黄振华都有感情上的走神时刻,作为编剧,你怎么看?
李潇:因为黄亦玫是主角,所以大部分人可能会更站在她的角度,而且我们女性观众多,肯定女孩子更共情女孩子。我斗胆说一句,对异性也不能过于苛责。玫瑰跟庄国栋,都是很有锋芒的。你很优秀,我也很优秀;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谁都不能让步。后来黄亦玫自己也反思说,他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是自私,我要他把我放在第一位何尝不是自私?你只能说这两个人都太有锋芒了,太不能为对方妥协了,这就注定了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办法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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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华跟白晓荷钓鱼那段,其实我真觉得在现实里,别说男性了,我们自己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走神的时候?
南周文娱:你把原著最后的结局改了,从黄玫瑰嫁了一个年长她许多的爵士,改成了黄亦玫独美的开放结局。为什么?
李潇:虽然大家都喜欢看完美的结局,希望黄亦玫跟一个好男人,走一段健康的关系,一直走到底,但现实并不是一切都如人愿的,而且那样做反而会矮化了这个女性形象。独立并不是远离男性,而是我能付出爱,但是我也离得开你,我也可以不要你,所以最后的黄亦玫就是这种状态,她自己就是幸福,敞开心胸拥抱一切。
南周文娱:刘亦菲呈现出了你剧本中的黄亦玫的状态了吗?
李潇:其实我写的时候没有想任何演员,我当时还很头疼:原著中这个女的这么漂亮,不光是招男人喜欢,还招女人喜欢,这咋办?后来是我们制片人他们去联系的演员。刘亦菲身上有一种很正的气质,眼睛很干净,是很明媚很阳光的美,会让女性也觉得没有攻击性,甚至希望被她的光芒照耀一会儿。她的工作态度是非常认真的,不管是研究人物也好,还是跟她的对手演员讨论每一场戏。我现在其实已经分不清我剧本里的那个黄亦玫和现在她呈现出来的黄亦玫有什么区别了,已经水乳交融了。
亦舒女郎的精神内核:
自由又独立,爱钱爱男人
亦舒的小说不好改编,1980年代香港殖民地时期的时空特点和她文字独有的节奏韵味,让她笔下的故事注定无法再现于当今的镜头中。于是,改编者必须在她的字里行间去寻找,什么是亦舒的内核。
原著的黄玫瑰是“非典型”亦舒女郎,她美丽娇憨,一生都在自己的美丽魔法下被动而行。剧版《玫瑰的故事》里,黄亦玫从男人们的女神,变成了一直在路上的玫瑰,为自己停留和盛放。
南周文娱:怎么会去改编这部《玫瑰的故事》?
李潇:这是一个委托创作,因为这个剧的出品公司新丽传媒,之前有过两次改编亦舒作品的经历(《我的前半生》和《流金岁月》),所以这部小说也是很早之前就买下了版权,然后给我派的活。
南周文娱:亦舒的小说改编难度大吗?
李潇:在接受这个改编之前我其实没怎么看过亦舒小说,我并不是亦舒的书迷,接受了这个改编任务之后才开始阅读,不光看了《玫瑰的故事》,我基本上把她所有的长篇和大部分的中短篇全都看过了。
刚开始是挺发怵的,找不到方向。因为看过《玫瑰的故事》原著小说的人都知道它是一个调性很灰的故事,里面有非常多的不是我们当下的价值观念所能接受的内容。另外,原著中女主角黄玫瑰这个人,套用小说里他哥哥黄振华的一句评价,“玫瑰是没有灵魂的。”一个很美丽的躯壳,永远是一种失神的状态。
小说几个篇章都是以不同男性的视角来看她。她哥哥、暗恋她的人或是她女儿的未婚夫。我斗胆猜测,亦舒写这本小说并不是要写黄玫瑰本人,而是要写周围的这些男人。黄玫瑰其实是一面镜子,是折射这些男人的形象、嘴脸,或者说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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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改编成电视剧的角度,我不太能接受女主角是这样的状态,所以要做主体性的一些树立,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她的家世背景、她的思想、她的见解,包括她在事业上的追求。原书里的黄玫瑰是很聪慧的,学了很多东西,有五花八门的学位,但是她没有工作过一天。我还是希望放在当下,黄亦玫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南周文娱:我对苏更生的一句台词印象很深,“你这么漂亮,它可能是优势,也可能是阻碍。”这句台词和亦舒原来这种美丽的魔法的本意是相违背的,你怎么看?
李潇:这个剧的总体风格我们一开始定调就是现实主义创作,而不是做补偿性的浪漫爱情故事。我们是很真实地在写情感,但是没有美化情感。古往今来我们都知道,美人的一生注定是跌宕起伏的,你自己不想跌宕起伏,也会有人来给你兴风作浪。
另外,原著里的黄玫瑰并不是真正的亦舒女郎,我们心目中的亦舒女郎是自由的、独立的,爱男人,但也离得开男人;非常爱钱,但也有很高的精神追求。
所以不光是黄亦玫,还有我们新加的姜雪琼、白晓荷这些人物,我也希望她们身上多多少少带有一些亦舒女郎的气质。我一直觉得,改亦舒就得留一些亦舒的东西放在里面,我想写的是一个亦舒女郎的群像。
爆款大致分两类:
讨论度和爽剧感
短视频的兴起,影响了人们观看故事的方式,甚至带来了一些思维方式和心态上的微妙变化。这给故事的创作,尤其是长叙事的创作,势必会带来难度。
未来我们会看到什么样的故事?作为创作者,如何一边适应时代,一边保留着突破信息茧房封锁的可能?
南方文娱:怎么看待一些冲突激烈的剧情被评价说狗血?
李潇:这是一种尺度的自觉。狗血有另外一重解释叫戏剧性,戏剧性可是戏剧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现在开玩笑说回去看《雷雨》,它所有的人物关系都非常狗血,但是你在看这部戏剧时,考虑到那样的时代背景,你会认同这样的人物关系,接受里面的角色,当然这是怀抱着一颗开放的观点的。只是当下,我们并不能对任何艺术作品都如此开放地去看,有时候会过于认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我没有见过,那就是狗血、那就是不可能。但就像黄亦玫跟她女儿说的,大千世界,人穷尽一生,也不能探知一二,我们可能就是井底之蛙,看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南周文娱:现在的影视作品,似乎成熟的角色越来越少,主角们逐渐低龄化。你怎么看?
李潇:大家现在都更希望,尤其是都市剧,角色年轻化。我记得我有一次设定,剧中这个女主角38-40岁,更年期的前十年叫围更年期, 38-40岁你身体上可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这是我们女性要面对的。然后被人泼了冷水,说岁数那么大的女主角,应该没有人会看。希望调低女主角的年龄,比如到30岁左右,甚至27、28岁。但我记得好像是荣格有一句话,大意是40岁才是人生真正的开始,在40岁之前都是在做论证。黄亦玫也说到了这句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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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周文娱:你觉得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创作结果?
李潇:我觉得当你在强调统一的时候,相当于你把所有东西都抹平了,大家都要有一样的价值观念。对世界我们要一样的看法,甚至女主的年龄、要爱的人都是一样的,我们不能做出错误的选择。
其实我也理解,大家可能现在在现实生活中犯错的成本越来越高。像《玫瑰的故事》原著开始于千禧年之后,那个时代的黄玫瑰们敢于去辞职,丢了工作很快还能再找工作,但可能对当下的年轻人来说,工作很重要。所以作为创作者,我也是能理解的,创作需要根据时代的变化有一些变化。
南周文娱:短视频、短剧的兴起,对你们有创作上的冲击吗?
李潇:我觉得故事的载体不是以长短论的,一句话也可以暗含一套起承转合,一句话也可以是一个故事,所以对短剧我觉得不能一棒子打死。如果是很精致的短剧出现,它把故事讲得喜闻乐见,同时又有短、平、快的优势,能迅速抓住热点,我觉得也是好事,我们现在培养的院校里的科班毕业生,做影视创作的这些人,未来也许也会投身到短剧行业里去。
只是就我自己而言,我发现短视频看多了之后会没有耐心,两三分钟的短视频我都要拖进度条。在看电影时,如果剧情稍微有一点掉,我就会拿出手机来刷短视频,我很诚实地坦承我这个毛病,我也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一点,未来会不会长视频、长的阅读体验,都成了一种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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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周文娱:观众、读者的耐心都在减少。
李潇:所以也许我们影视行业正在转型,包括电影行业,都处在转弯中。我们影视剧原来是在追求一种最大公约数,就是全民讨论,但是这几年观众的审美其实是越来越分层化的。
中国太大了,人口太多了,地区的差异化也很大,每一层的观众都有自己不同的娱乐诉求。所以,我们接下来能不能考虑一些更细致的分层市场,例如一些剧或者电影,能够专门针对不同地域、不同喜好的人群来做。另外,电影有类型片,电视剧是否也可以强调类型,如偶像剧、甜剧它是补偿性的、造梦的、爽一爽的,然后还有现实剧、生活剧、科幻剧等等,各有各的特色。
南周文娱:从《大丈夫》《好先生》到《玫瑰的故事》,你的几部剧讨论度都很高,创作上是否有爆款密码?
李潇:有密码的话,那肯定全都爆了。其实,影视剧是集体创作,不可能光靠剧本就行,需要导演和演员拍摄的加成,需要大家一起,才能达到爆款的效果。
如果往回看,非要总结经验,我认为爆款大致分两类:一类是有讨论度,这个讨论度一种是让一些人有共鸣,感同身受;另一种让人有争论,观点可能针锋相对,甚至于全民大讨论。还有一类就是爽剧感,爽剧感不是贬义的,《繁花》也很爽,我指的是情绪处理得很到位,让人有种看江湖片的感觉,找到情绪的出口。
南周文娱:可以剧透一下,你下一部作品是什么题材类型吗?
李潇:下一部可能想写涉案的题材,这个故事打动我的点,是和孩子有关,是讲儿童保护。我之前没写过这种题材,但我其实很爱看,我们这个类型剧其实已经做得很出色了,比如《漫长的季节》。
南周文娱:期待。
陈陌
责编 陈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