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著名闹鬼公路背后,一个悲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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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卡罗来纳州的湖景路(Lakeview Drive)一般被称为“通往无处之路”,它本应连通那些因建造丰塔纳大坝而受到影响的区域。然而,由于环境忧虑和预算受限,工程未能完工,只留下一段10千米的公路,通向没有出口的隧道。图源:DAVID HAAS
撰文:Sara Murphy
丰塔纳湖(Fontana Lake)在大烟山国家公园位于卡罗来纳州的那一侧,“通往无处之路”就位于湖水上方的高处:这是一段绵延10千米的山道,道路终点在海拔365米高的隧道内,只能徒步抵达。若在夜间行走,则一路冷风呼啸,各种声响此起彼伏,黑暗仿佛将永不消散。大烟山国家公园及附近城镇布赖森(Bryson city)把这条公路作为旅游景点展开营销;而像埃利吉亚·桑顿(Eligiah Thornton)这样的本地人从小就听着关于超自然危险的恐怖故事长大。“这个地方笼罩在一层诡异的阴影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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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标牌上写着“欢迎来到通往无处之路,一句破碎的承诺!1943-?”这些话语反映了当地人的失望之情,当时政府未能完成公路的修建。它原本计划在1943年开通,至今仍未完工。图源:DAVID HAAS
然而,隧道令人不安的历史才是真正的恐怖之处。20世纪40年代,为了推动丰塔纳湖与大坝建设,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Tennessee Valley Authority,TVA)向近200个阿巴拉契亚家庭保证:作为回收住宅的交换,他们将建造一条公路,让人们能够探访先祖的墓地。但在1969年,由于担心裸露岩石可能产生酸性径流,政府中止了施工。虽然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最终同意向斯温县(Swain County)补偿5200万美元(相当于人民币3.7亿元),而不是在2010年完成道路施工,但这项财务解决方案未能解决一直存在的问题,即为这些家庭提供协助,让人们能前往远在湖滨数千米外的26处祖先墓地——连通那里的只有陡峭难走且维护不善的山径。
“最初的承诺不是什么财务结算,而是修一条公路。”凯伦·马库斯(Karen Marcus)说。这位年逾六十的心理学家上有五代先祖,葬在多个不同的墓地。“但是承诺永远都不会被遵守。”
被水淹没的历史
这些被“无处之路”牵扯的家庭人口是阿巴拉契亚南部六州强制搬迁的最后5万人。迁走了居民,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就能在1933~1943年开展15座水电大坝建造工程。尽管管理局声称,十年建设“把深陷贫困、洪涝频发的河谷改造成了现代化、电气化且高度发展的美国一域”,但丰塔纳流域生活的真相与公众的刻板印象相去甚远,这里的人们远非封闭孤立、没有文化且穷困潦倒的山地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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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塔纳大坝建在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小田纳西河(Little Tennessee River)上,是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二战期间工程项目的一部分,主要是为了给战时生产工作提供电力。大坝于1944年完工,以146米的高度成为美国东部最高大坝。图源:DAVID HAAS
北卡罗来纳大学阿什维尔分校(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sheville)历史学教授丹尼尔·S. 皮尔斯(Daniel S. Pierce)说:“这里过去是一片工业区。”
19世纪80年代晚期,随着铁路开始穿过这片崎岖地带,伐木与采矿公司跟着进驻进来,带动了许多繁荣城镇的兴起,如普罗科特(Proctor)、布什内尔(Bushnell)和耶德逊(Judson)等。而在珍珠港事件以后,当丰塔纳大坝——密西西比河东部最大的大坝——为了向附近铝厂提供电力而被建成之时,所有这些城镇都在洪水中毁灭。(相关阅读:闹鬼的阿巴拉契亚?古老群山见证人与鬼怪的诞生)
大部分遭受冲击的家庭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城镇被水淹没,不过,还有200个家庭的屋舍仍在水位线以上,这片地区今天被称为“北岸”(North Shore)。可是,他们通往家族墓地的唯一道路未能逃过一劫。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没有选择为他们迁走至亲之人的墓地,而是承诺修建一条新的公路,以便人们能继续纪念扫墓日(一项阿巴拉契亚每年一度的传统节日)。据民俗研究者(Alan Jabbour)艾伦·雅布尔形容,这项习俗“是对逝者的缅怀,能再次加固生者与已逝之人的纽带。”
“除了山地居民,你不可能找到别的人比他们更懂得为战争付出努力并乐于做出奉献。”利乌娜·伍兹(Leeunah Woods)说。她的母亲,海伦·凯布尔·万斯(Helen Cable Vance)就在那里长大。
兰斯·哈丁(Lance Hardin)研究了大坝对这些家庭的影响。据他认为,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利用了这种慷慨的精神,他们向土地产权所有人支付的平均价格是每英亩38美元(相当于人民币每平米6分钱)——少于绝大部分美国被迁移家庭收到的数额。
结果,北岸居民们手中的土地所有权减少了25%,住房产权下降了近一半。“很多本来可以耕作的小型农场都没了,因此他们中许多人很难在附近找到弥补损失的办法。”哈丁说。
皮尔斯说,这也是家族墓地对这些家庭来说意义深远的一个关键原因:“他们已经失去了家园,没了营生,也失去了学校——如你所见,他们失去了从前社区的一切标志。而墓地是唯一留下的东西。”
让传统延续
年复一年,公路始终没有出现,这些家庭一直自己想办法前往墓地纪念扫墓日。上世纪60年代,“我们男孩就去钓鱼,男人们则前往墓地清扫。”北岸墓地协会(North Shore Cemetery Association)主席亨利·钱伯斯(Henry Chambers)说,“仅仅是能来到这里,便已具有特别的含义。”
在美国建国二百周年纪念之前的一年,超过650人参加了集会,之后,1977年,海伦·万斯和她的亲族创立了北岸墓地协会,主张修完这条公路,还要求政府在墓地交通问题上提供帮助。1984年以来,国家公园护林员一直运送这些家庭穿过丰塔纳湖,他们还负责在4月到10月期间维护山路,从而为人们一年一度的扫墓之行做好准备。钱伯斯估计,从交通支出到修缮被天气和野生动物破坏的墓地,每年的成本大概在8000美元(相当于人民币5.8万元)。
参加扫墓日,就是了解这些家庭如何与他们共同的历史紧密相连,了解他们称之为“出生地”的所在。他们清扫墓碑,用各色布制的花卉装点坟墓。在人群唱完《奇异恩典》以后,马库斯将朗读一段亲笔撰写的反思,然后带领大家进行祷告。接着就到了百乐餐(potluck,每位客人带一种自制食物的聚餐形式)时间,故事被娓娓道来,就像旁边潺潺的溪水一样曲折、悠久而绵长。
莉莉安·海耶特(Lillian Hyatt)分享着她的剪贴簿,上面写着关于她的曾祖母莎拉·帕勒斯汀·“蒂尼”·柯克兰(Sarah Palestine “Tiney” Kirkland)的剖析研究:这位助产士接生了627个婴儿,还设计了许多住宅烟囱。弗兰克·马奇(Frank March)是一位来自田纳西州的业余历史学家,他回忆起有一天,83岁的老乔伊·凯布尔(Joe Cable, Sr.)说,马奇在自家老烟囱上面找到的薄金属板是他哥哥的自行车挡泥板。“能回到那里,他兴奋得不得了。”马奇说。
“国家公园希望所有人都相信,大烟山是一片荒野。(可是)它从来都不是无人生长的地方。”钱伯斯说。他和马奇通过各自的努力及共同合作,在地图上绘出了2700多个地点,其中包括住宅、教堂、学校和磨坊,它们分散在公园2200多平方公里的地块上,可以为他们的观点作证。
至于“无处之路”在外的名声,北岸家庭并不怎么看重。“无论如何,这儿本来就没有鬼怪,”伍兹说,“只不过在那样长的隧道里行走,总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由冰冷的混凝土与画着涂鸦的石头组成的“无处之路”是一片寂静之地,但不是逝者的国度。已逝之人在家族墓地安歇,那里纪念着一代又一代阿巴拉契亚人,他们把这片土地称作家园。
“他们应该来看看这里,”当被问及关于扫墓日,人们应当了解些什么,94岁的卡莉·兰尼(Carrie Laney)说,“只要他们来过一次,就还会再回来的。”
(译者: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