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前两天颁奖，二封影后的周迅被问到怎么看待短视频观众对《如懿传》的重新解读。
她回应说，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吧，反正这个空间大家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
网友们一听顿时察觉出了话中意，演员很大度地原谅观众了，以为等的是是句对不起，结果是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从好朋友周迅这里有所借鉴，陈坤的“宽容、玩得起”表态来得更早一些。
他六年前主演的《天盛长歌》，最近被拎出来细细品读，册封新名《大坤传》，接档《如懿传》，成为2024观众最爱深扒电视剧。
继周迅“臣妾百口莫辩”之后，陈坤的一句歇斯底里的“我怕了”成了新晋爆火金句。
大家说第一次听见说话跑调的，实力派的演绎方式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有网友跑去他评论区说看他被嘴令人痛心，陈坤说大家开心我也开心。
新晋情头
随着《大坤传》的故事越补越齐全，陈坤和周迅这对占据行业高位的老艺术家，已经成了观众眼中“晚节不保”的内娱霸权户。
明明也留下了不少影视佳作、得到业内外认可，怎么人到中年回归电视剧，仿佛变了个人，口碑直线下滑，成为被群嘲的大如、大坤呢？
01
《大如传》后继有人
《大坤传》更胜一筹
陈坤、周迅，各自在2018年的万众期待中交上一坨大的，然后在2024年被翻出来拷打。
正如周迅在白玉兰后台的采访中说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不再把内娱的谁谁当成剧集成色的保障，不再迷信什么阵容、什么班底。
大家的评判眼光发生了变化，不只看屏幕前的表演水准，还在意演员在幕后的“画蛇添足”。
最直观的是老戏骨的表演方式，五官走位和情绪表达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陈坤饰演一个被囚八年的失势皇子宁羿，装疯卖傻韬光养晦来保全自己。
结果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挤眉弄眼、油嘴滑舌的形象。
瞪眼噘嘴甩眉毛，五官的使用方式跟常人不太一样，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要装傻。
跟倪妮饰演的女主互动，也让观众觉得油腻不适，魂穿二十年前的浪荡多情公子哥金燕西。
“那个撩妹的表情跟《金粉世家》一样啊 ”“大坤，你如今几岁了”。
如果说周迅的表演有故作人淡如菊的嫌疑，那陈坤的皇子就是处处透着用力过猛。
阴鸷、城府深被演出了内心变态的反派感，似乎随时随地要爆发。
表演是表，内里在于演员对角色的理解。
陈坤认为宁羿这种厉害的王，不会真的去杀人，跟周迅对如懿的解读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不可以进入宫斗，她不可以杀人”。
就仿佛主人公是不能见血的圣体，杀人等于有污点，等于违背角色塑造法则。
大翻车的重要原因不仅在于演员本人，更在于他们对剧组创作和其他演员强行施加的影响。
《天盛长歌》原著是个大女主文《凰权》，结果硬生生改成了大男主剧。
原本背负着家国血海深仇、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女主，被塑造成了男主的不省心挂件，使命是通过闯祸被救来凸显男主的智勇过人。
《大坤传》迎来文艺复兴，网友们扎堆在评论区回忆细节。
倪妮在采访中说剧本是边拍边写的，被大家认证为李纯、霍建华之后的剧组魔改受害第三人。
现场花絮中陈坤自夸“我很会演愧疚”，网友看了幕后纪录片觉得他比导演更像导演。
原著作者被迫退出编剧团队，发微博说“我也几乎没有参与宣传，我早就想过，它若有荣光，与我无关，它若零落成尘，大概就还是我的锅。”
比《如懿传》更精彩的是，《天盛长歌》当年播出的时候就鸡飞狗跳，剧方、演员、导演编剧、播出平台都闹得不体面。
主角是被迫害、表面远离权力漩涡的皇子，有个心思缜密的谋士和消息灵通、通晓政事的红颜知己，还有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衷心保卫在侧。
近似的人物设定，都走权谋、复仇路线，对标《琅琊榜》，比后者刚播时的风头多出一个数量级。
芒果花了大价钱，黄金档播出，结果最后平均收视0.4血扑，创下电视台同时段最低收视记录。
剧播时的新闻
面对这样低迷的收视率和网播量，片方在播出第三天后发了一个不购买虚假收视的声明，表示这两天的收视率与舆情和观众的共识严重背离，绝不是《天盛长歌》该有的收视数据和排名。
观众们并不买账，读出了强行挽尊的意味，“打不过是因为竞争对手买收视了”。
陈坤当时公开呛声，推荐粉丝去看DVD版，内涵电视台乱剪、破坏了剧集成色。
主创们互相甩锅、下场维护自己，最终把锅都丢给了观众：
“导演的风格不适合在电视端观看”
“剧情太烧脑需要有耐心”
“在台词方面没有考虑观众的理解水平”
放在六年前，这种大制作还能唬唬人，被质疑鉴赏水平的观众笑笑走开，去看自己喜欢的东西。
到了现在，内娱的潮水一浪又一浪，见过的裸泳的明星比爆红的顶流还多，再也没什么能堵住大众吐槽内娱败絮其中的嘴。
“臣妾百口莫辩”“我怕了”这两句台词放在当下，的确像是绝佳的隐喻。
花了那么多钱、搞了那么大阵仗的鸿篇巨制，最后呈现出来这种水准，确实百口莫辩、确实应该怕。
02
电影咖“下凡”演电视剧
大制作大水漫境
《天盛长歌》和《如懿传》播出的2018年，被认为是大花下凡年。
在电影圈站稳脚跟的资深实力派女演员们集体回流剧圈，或是首次踏足国产剧。
被恩师张艺谋叮嘱不要拍电视剧的章子怡，接演了古装大女主剧《上阳赋》。
气质女神汤唯搭档朱亚文演了《大明风华》，高冷禁欲风的张震在古偶《宸汐缘》中饰演战神男主。
坐稳90后电影圈女演员头把交椅的周冬雨，也去《千古玦尘》里当绝世美人设定的女主。
这些全明星阵容、大IP加持、耗资动辄上亿的大制作，把电影咖下凡当噱头，营销整个剧从选角、立意到场景、服化道上的高级感。
《天盛长歌》拍摄地是陈凯歌为《妖猫传》特意打造的唐城；画面的长宽比例采用了2.35：1的制式，是电影屏幕的标准。
知名造型师陈同勋为《如懿传》周迅角色定制了200多套服装，没有用常规古装的印花，采用满绣的工艺。
大导御用的张叔平在多部剧里担任美术指导，《大明风华》《如懿传》《天盛长歌》都是他。
大花集体演古装大制作，在前期给投资方画大饼、教育观众上分外好用。
乍看起来是一向高级的电影圈由上而下“扶贫”，但其实本质上是人跟着钱走的资本游戏。
“幽灵票房”、“偷税漏税”等乱象被一波波整顿后，电影圈的热钱退潮。
与此同时，影视行业的话语权开始旁落，从传统影视制作公司向互联网金主转移。
优爱腾竞相烧钱给内容制作，以发展自身的长视频平台，吸纳会员、跑通商业模式。
电视剧的成本从千万级别一跃抬升至亿级，S级剧能在站内外得到大量曝光宣传。
当初《如懿传》想瞄准《甄嬛传》般的成功，据传被腾讯以至少8.1亿元的价格拿下独家网络播出权。
爱奇艺作为出品方，投资《天盛长歌》，想着再造古装权谋巅峰。
只可惜，这堆号称追求历史厚重感、人物弧光和剧作质感的大剧，几乎都遵循了“播前剧王，播中剧亡”的路径。
电影大咖们被铺天盖地吐槽，扮相丑、形象出戏、原生台词差、演技忽高忽低等问题密集出现。
没有实现降维打击，反倒被同期的《延禧攻略》和《香蜜沉沉烬如霜》在市场反响上吊打。
电影咖们虽然口碑受损、市场号召力下降，但收获了天文级别的片酬。
鼎龙文化财报披露的周冬雨《幕后之王》片酬超1亿，华策财报披露倪妮《天盛长歌》片酬近9800万。
远不及预期、各方挽尊的播放期结束后，留不下愿意付费的用户，只剩下财务报表上的赤字。
长视频平台烧钱搞声量，寄希望于大明星、大制作来吸引用户抢占市场份额。
花心思做内容起效太慢，互联网的风口没有这样的等待时间，于是陷入比谁阵容名气大、投资多的畸形竞争。
然而没有把剧本打磨好、把团队建设好，就想吞下内容行业的大蛋糕，显然走不通。
随着互联网泡沫的破碎，投资人花钱要见真章，不为虚无缥缈的预期买单，平台的烧钱大战也暂告一个段落。
这两年的大咖大制作电视剧少了很多，章子怡、周冬雨重回电影圈，大花们没有合适的片干脆闭关休息。
ofo的钱烧完之后，是退不完的押金和废材场的共享单车；影视剧行业，则是2024年被翻出来嚼、成为奇观的《大如传》们。
03
行业毒瘤会被连根拔起吗
回想起《如懿传》这批剧播出时，讨论多围绕着电影咖下凡后的水土不服。
大家关注演电影和电视剧有什么不同，从演戏习惯、观影方式到剧组运行模式，都一一拆解。
就像张译说的，在电影里表现吃惊，也许只要眨一下眼睛。长期演电影的演员到了小荧幕，由收到放，容易出现用力过猛不受控的表演。
但这其实是这批剧扑街最浅层的一个问题，让人大失所望的根源，或许在于“电影咖本身“。
演员表演跟导演的指导功力密不可分，这句话观众已经听了千八百遍。
演员在演电视剧的时候，导演不会过多干涉，只要不影响剧情进展，出现一些小纰漏也没有关系。
但电影最后的呈现需要符合导演的要求，所以很多导演会主导选角、在开拍前花长段时间培养演员，拍摄时也会在某一个段落反复NG以求最效果。
国家一级导演冯小宁说过，电影是导演的艺术，电视剧是编剧的艺术。
然而电影咖下凡的电视剧里，看不见导演，也看不见编剧。
@酸枣
周迅被全网群嘲的重要原因，是她在整个剧集制作过程中话语权的集中和权力的外溢。
大家对《如懿传》的“讨伐”，一开始还主要集中在剧情和人物刻画上，没有上升到她本人。
之后在采访视频、幕后花絮逐渐深挖的过程中，观众们发现《如懿传》最大的“现场导演”是周迅，她改人设、改台词、改服化道……大家对老戏骨严重祛魅。
以致于《如懿传》被大家戏称为大型职场现场，原本应鼓励交流、内容成色优先的环境变成了等级森严的封建宫廷。
于是最终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不能自圆其说的蹩脚人物、滥用句式毫无韵味的台词和莫名其妙、令人不适的剧情。
网友们对整部剧的不佳观感，也从剧情蔓延到了“手伸太长”、破坏剧集正常制作的演员上。
《天盛长歌》同样如此，被批既要又要，想招徕原著的广大书粉，又要改得面目全非。
倪妮在采访里说自己拿到的台词本都是现写的，每天要现背。起初的大女主剧边拍边写，打造出一个陈坤眼中“坦荡磊落、完全不周旋、进攻型人格”的复仇皇子。
今年这波吐槽，聚焦到演员中心制问题上，对整个行业的弊病来了次毫不留情的揭穿老底。
五亿的大制作，像是让电影咖过把瘾的过家家游戏，自嗨且自满，充满了“我来教教你”的说教、垂青感。
以至于大家纷纷好奇，《画皮2》导演乌尔善是动用了什么法术控制住这对好朋友的。
一部有明显缺陷的电视剧，背后是分工混乱、话语权失衡的创作团队。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越俎代庖又没有相匹配的能力，只会落人笑柄。
“既要被重量级电影咖改戏，又要被流量明星粉丝追着骂”，内娱观众苦各种迷信久矣。
制作方们要不迷信所谓演技派实力偶像化腐朽为神奇的业务能力，要不迷信顶流们的招商引资能力和粉丝号召力。
就是不愿意相信，好好做内容、不走捷径，是能被看见的。
“这年头居然有人敢质疑陈坤周迅了”，这句话终于不能成为剧作的护身符了。
希望这是国产剧不再迷信大咖大制作的开始，也是演员们做好本职工作、不当大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