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的雨季、骚动的六月丨南周文化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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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01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华语片入围数量增多,但观众热议焦点较少,场外的喧哗更显戏剧性。

022024年端午档期全国电影票房收入3.8亿元,同比2023年下降57.7%,观影人次为962.2万,同比减少57%。

03中国电影导演协会新任会长贾樟柯呼吁扩大国际片源供给,以盘活闲置银幕。

04第六代导演王小帅因与胡波事件关系密切,首次回应此事,承认微信截图中的言语暴力。

05此外,山西博物院举办的“壁上万千——山西宋金壁画中的众生气象”展览以家为核心,呈现1000年前社会对家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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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梅雨季降临江南,上海国际电影节好似踩准了梅雨的节奏,每年都在这个潮湿的季节开幕,总会让奔忙赶场的影迷们淋上一场胶片雨。
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华语片入围数量,比起往年显得格外多。主竞赛单元入围了4部华语片、亚洲新人奖单元则入围了6部——超过了该单元入围总数的一半,据南方周末记者观察,这些影片中没有哪一部能够成为这届电影节上被观众热议的焦点。
比起场内放映,场外的喧哗显得更有戏剧性,影评人西帕克观察到:“今年上影节的感受就是,到哪儿都能听到人吵架。”这些争吵多半爆发于对观影秩序的不同理解,一些严守观影秩序的观众不能忍受哪怕很小的“干扰”,社交网络上将影迷站出来维护观影秩序的行为称为“出警”。南方周末记者亲历了其中一场吵架,土耳其电影《枯草》放映现场,一位女士首先“出警”,指责前排的女士频繁使用手机,前排女士则解释说,自己有急事,且已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双方你来我往,直到影院工作人员将她们分开。
从全国范围看,6月份端午档期的电影票房比起往年大幅下降。据猫眼电影专业版,2024年端午档(6月8日-6月10日),全国电影票房收入3.8亿元,同比2023年下降57.7%,观影人次为962.2万,同比减少了57%。就半年票房来看,2023年上半年电影总票房为262.71亿元,而2024年上半年的总票房为239.3亿元,减少了8.9%。上影节新闻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上影节)票房收入,我们不太适合对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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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的上海影城。视觉中国
面对国内电影市场的状况,中国电影导演协会新任会长贾樟柯于6月17日在上影节金爵电影论坛上直言不讳,指出了目前影院上座率低、出现大量空置等问题,他认为,影院应该获得更充裕的片源,以盘活闲置银幕。他给出的解决方案之一是“扩大国际片源供给”,即增加国外优秀影片的引进。贾樟柯在论坛上列举了一组数据:2023年全国1.4万家影院营业,共计8.6万块银幕,全年放映电影509部;而同期日本全国仅3600块银幕,却放映了1232部影片,影片上映数量与银幕的比例远高于中国内地。
此前6月2日,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第七届会员代表大会在山东烟台举行,贾樟柯当选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第七届会长,李玉、陈思诚、郑大圣、郭帆、管虎当选副会长,王红卫当选秘书长,大鹏、文牧野、李睿珺、忻钰坤、张杨、路阳当选执委。第六代导演在这份名单中已经挑起了大梁,更多新生代导演如文牧野、李睿珺等也崭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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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新当选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第七届会长的贾樟柯在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电影发行新生态论坛上发言。视觉中国
王小帅七年来首次回应胡波事件
另一位第六代著名导演王小帅在这个6月重新陷入了一场绵延7年之久的风波。6月9日,台北电影节官方宣布,取消原本由王小帅担任的本届电影节“国际新导演竞赛”的评审团主席职位,尽管声明中未明确原因,但被普遍认为是由于台湾网友“无影无踪”在网络发文重提2017年青年导演胡波自杀事件,引起台湾网友情感共鸣,继而施压台北电影节。
作为胡波生前所拍摄电影《大象席地而坐》的监制,王小帅被认为与胡波之死关系甚大,甚至有一张微信截图显示,王小帅曾对胡波进行言语暴力。然而七年以来,王小帅从未对此事有过任何回应,这激发了公众更多的猜疑。根据当年的媒体报道,王小帅与胡波的根本矛盾在于《大象席地而坐》的剪辑问题,王小帅要让影片剪成2个多小时的版本,而胡波则坚持近4个小时的版本。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继而演变为对影片署名权的争夺,终至关系破裂。
各方压力之下,王小帅于6月14日作出首次回应。发表于微博的回应长文中,王小帅承认了前述带有言语暴力的微信截图的真实性,但并未给出更多双方的聊天记录来重建当时的对话语境。在回顾与胡波诸多交往细节的同时,王小帅并未改变对胡波的4个小时版本的剪辑的极低评价:“坦白说,这不应该叫剪辑。”
这一评价再次激怒了多位电影圈人士。纪录片导演张赞波评论道:“他(王小帅)对胡波以命换来的四小时导演版的艺术判断的失误没有进行任何道歉和反思。这其实也是两人矛盾和冲突的焦点所在。他在给胡波的讯息里以专业人士身份把这个版本说得一无是处,然而事实是,大部分业内人士(包括贝拉·塔尔、侯孝贤、李沧东、廖庆松以及金马奖评审等有艺术眼光和艺术水准的专业人士)以及大部分观众都认同胡波的版本。”
2018年,第55届台湾金马奖将最佳剧情片颁给了《大象席地而坐》的4个小时版本。2019年,这个版本在台湾公映,成为当年在台公映的票房最高的大陆电影。
当永乐宫壁画出现在直播中
2024年的洪水再次威胁到了各地的不可移动文物。6月中旬,暴雨袭击了福建山区,位于龙岩市上杭县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李氏大宗祠受到了相当大程度的损坏。据媒体报道,6月17日凌晨2点18分,宗祠外墙电闸处最先开始发生坍塌。紧接着山洪冲倒一大片夯土墙和青砖墙,东西横屋逐渐倒在雨中。此前宗祠外围的夯土墙已经被上涨的洪水浸泡超过6小时。
6月下旬,雨带北移,长江中下游成为全国的暴雨中心。6月20日晚,位于安徽省黄山市徽州区呈坎村的国保单位呈坎村古建筑群的单体建筑之一——环秀桥,桥上木结构桥亭被洪水冲毁,石质桥面、桥墩则暂时完好。
比起前几年山西、河南等地同样因暴雨而损坏的文保建筑,福建与安徽的损失在网络上的热度相对不高。文物保护不是追随网络热点一拥而上,更需要的是公众对自己身边的文物持久而细致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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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工人正在对永乐宫纯阳殿的牌匾进行修缮维护。视觉中国
董宇辉将直播间放到了山西芮城永乐宫内,这一行为集合了诸多网络传播的热点,让很多文物爱好者批评永乐宫“看人下菜”。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永乐宫殿内本来禁止游客拍照,但为何董宇辉能在殿内拍摄直播?永乐宫壁画有必要直播吗?“运城文旅”很快作出了回应,说明在直播过程中,“全程自然光,没有使用任何辅助光源,包括提前配备的文物壁画图像采集专用冷光源也没有启用”,但依然无法平息舆论的质疑。
关于古代壁画能不能拍照,何种光源会对壁画产生何种影响,近年来频频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这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纯技术问题,而是关涉版权、壁画所属方的利益、公众情绪乃至旅游习惯的复杂问题。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详细规定,但作为文保领域的上位法,统领着诸多地方“管理办法”等下位法。2024年6月25日至6月28日召开的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审议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修订草案二次审议稿)》,并向公众公开征求意见,征求意见期限为30天。
“空洞”与没有馅的饺子
继上海电影节之后,第29届上海电视节在6月28日颁出了白玉兰奖。之前王一博粉丝在最佳男主角提名公布之后的一系列“争番位”操作,随着这一奖项被胡歌摘得而偃旗息鼓。然而胡歌获奖,也并没有完全让网友们信服,有评论认为,范伟在《漫长的季节》中的表演比胡歌在《繁花》中的表演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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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凭借在《繁花》中的表演获评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男主角。视觉中国
获得过2020年第26届白玉兰奖最佳导演奖的汪俊,在这个6月也推出了自己的新剧《玫瑰的故事》。《玫瑰的故事》由“神仙姐姐”刘亦菲主演,故事一开场也将刘亦菲扮演的“玫瑰”角色的美貌渲染十足——一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理工男抛下快要结婚的多年女友,奋不顾身地向认识不久的玫瑰告白,类似这样围绕着玫瑰的男人在剧中不胜枚举。在该剧中,饶是像玫瑰这样有魅力又优秀的女孩,还是免不了女性在生活中终要面对的种种抉择、伤痛与“凋零”。不过,这样的主题在刘亦菲大女主的光环笼罩之下,未免显得有些流于表面。
本月舆论热度可以与《玫瑰的故事》一较高下的是于正的新剧《墨雨云间》。该剧延续了于正几部前作的商业成功,播放《墨雨云间》的网络平台方称,该剧已经合作了超过40个品牌,打破了优酷今年多项商业化纪录。于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最近非常关注短剧,《墨雨云间》无疑吸收了很多“短剧思维”——女主角以弱胜强大爽人心、剧情反转易如反掌爽点不断、女主顶替他人双倍复仇双倍爽感,总之要像短剧一样让观众爽得下不了头。
以“数十年如一日为人民看烂片”著称的华东师范大学学者毛尖紧跟热点,第一时间看完这两部剧,并在自媒体上火力全开:“刘亦菲的样貌属于中国观众的最大公约数——因为她空洞”“推翻清朝一百多年了,你们还这样拍玫瑰?”“别的剧还在和面,但于正已经把饺子端上来了,虽然里面没有馅,但胜在饺子又多又烫”。
6月的最后一天,综艺《喜人奇妙夜》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颠覆小品的小品《小品的世界》,主创们用小品的方式发问:这个我们习以为常的世界是一个小品吗?当我们的内心腾起这样的骚动,也许可以像小品里那样,砸掉那堵不存在的墙。
月度电影 《走走停停》
有想法的年轻导演一般都有股怒气,这是把双刃剑,它能让他们的电影如炸药般充满能量,但这种愤怒也不可避免地让他们的作品陷入某种偏狭,那这部《走走停停》则某种程度脱离了那种轨道。它对这个世界和人性都有着相当的理解,但它并没将其极端化,而是拍出了那种庸俗与理想主义水乳交融的状态,拍出了世俗里那种温润活力,以及平淡里的某种哀伤诗意。它没有那种作出斩钉截铁论断的野心,于是它能看到一种更轻盈、更隐微却更阔大的人生状态。(梅雪风)
月度书籍(虚构类) 《走仔》
《走仔》是青年作家黄守昙的新作。他的小说语言成熟,结构精巧,对于身体、欲望及风俗的表现较为大胆。小说具有浓郁的南方风情。他叙述的题材有多语言的移民生态,灰色地带的幽暗传奇,活色生香的南国风致,最独特的是一脉“我家的男人整体更像外人”的南方女性生活史。他以广东、澳门、香港作为地景,写作了长久以来勤勉生活、刻苦经营的女性群像,不仅有受过教育的年轻学生,也有与男人一同外出打拼的女性劳工。他擅长写新旧文化中探索自我秩序的女性,尤其是命运作祟的女性婚恋情态,如《走仔》中的吴文霞,《七星女》中的待嫁新娘,《跨界》中丧偶的冯太太,《姚美君》中的主人公,她们好像是难以从婚恋及生育焦虑的困境中自救,但心下又并不糊涂。《天鹅》将这一切焦虑推演至极致,以第二人称邀请的姿态,完成性别的革命。他也擅长写神秘的女性,如《手套之家》中的越南帮佣曼达、《斗金》中声名狼藉的疯女人。在黄厚斌的故事里,躁动的村妇们具有奇特的生命活力,经得起漂泊与苦难,身体力行松动传统的规训。在他笔下,出走的男性都是异世界悬浮的符号,从死亡或消失中为女性力量腾出广阔的舞台,与此同时,他也会在奇特的传奇空间中将父亲的原始能量召唤回来,并赋予诗意,如《爸爸从罗布泊回来》。此外,他的小说里也有别致的海洋观,如《鱼王祭》中仁海村讨海的生计,孩子的名字都带水,亦携带了神秘的苦难。(张怡微)
月度书籍(非虚构类) 《君幸食》
身为当代西方最懂中餐的才女吃货,扶霞·邓洛普的新书《君幸食》再度带着读者走南闯北大吃大喝。平时请洋鬼子下馆子,我们时常会因为不知道食材的英文译名抓耳挠腮,这时候扶霞的书就能派上大用场。莼菜叫water shield,鸡头米叫fox nut,下次吃饭就不会因为跟洋鬼子说chicken head rice而把人吓得不敢动筷子了。扶霞还非常贴心地做了一份“关于口感的简短、古怪且不详尽的汉语词汇表”。(盛韵)
月度剧集 《联结》
池晟在剧中饰演被迫吸毒的警察,因为要和毒瘾对抗,可想而知是受尽凌虐的苦角色,被称为“越吃苦收视越高”的池晟这次也没辜负头衔,本剧收视颇佳。头两集比较有意思,最高点是利用同学葬礼,连贯、敏捷又有趣地完成多项创作任务:同时刻画七名以上角色、交代人物关系、把情节推进两三步。当时不由对本剧的叙事能力提高了期待。然而剧情过半后,故事的水平降格为平凡:仅仅是不同角色轮流组合、更换不同地点去说话。比较遗憾。另外本剧再次突出了韩剧迷之热爱的元素:高中生活。对此我们可以连连举例,从《请回答1988》到《黑暗荣耀》,再到同期播出的另几部好评剧《背着善宰跑》《毕业》和《黑社会的我成为了高中生》,没有高中,不成韩剧。(沈大成)
月度展览 山西博物院:“壁上万千——山西宋金壁画中的众生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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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万千——山西宋金壁画中的众生气象”展览现场。视觉中国
国内博物馆的展览向来以一种面向过去的知识传达或历史考证为主要“面相”。山西博物院2024年4月30日开幕的“壁上万千——山西宋金壁画中的众生气象”展却有所不同。整场展览以“家园”“家庆”“家风”“家愿”为线索,借用山西地区宋金时期的壁画试图为观众呈现一幅社会百象。展览着力展示1000年前的社会试图在往生的世界里延续每个个体对家的情感;那么,我们呢?这场展览在不经意间也在应和着以家为核心而勾连起来的当代中国。(王思渝)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
责编 刘悠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