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岁的美籍华人孙某、39岁的中国人夏某某的生命结束在菲律宾。
两人相识于2024年5月14日的巴黎欧洲介入心脏病学大会(EuroPCR)。不久前，经一名微信叫“李娜Zona”的女子介绍，6月20日，孙某与夏某某一同从北京乘机赴菲进行医疗商务洽谈。
在短短几日后，孙某和夏某某遭到了绑架及“撕票”。其中，夏家家属已经向“绑匪”打款300万元人民币，但仍遇害身亡。
6月24日，在“李娜Zona”给孙某发出的邀请函中，邀请方是一家名为MEDEV的菲律宾医疗器械公司。
7月4日，南方周末记者致电MEDEV公司时，一位东南亚英文口音的女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们看过这张邀请函。孙某接受到的邀请函是假的，公司没有经销商名为Li Na或Zona。6月24日当天，已经有菲律宾警察前往调查。”
7月3日，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称，6月24日，在菲南甘马磷省（Camarines Sur）萨格奈镇的帕蒂蒂南村发现了两具遗体，后来证实就是两名失踪的受害者。
南甘马磷省是菲律宾吕宋比科尔政区的一个省份，距离马尼拉机场约400公里。该省是菲律宾重要农业省份，首府为皮利（Pili）。
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7月2日表示，使馆向遇害中国公民家属积极提供领事协助，从多层面就此案再次向菲政府高层和有关部门提出交涉，敦促菲方加大办案力度，尽快缉拿并严惩凶手。
“现在案件正在全力侦破中，过多信息不便透露。”7月4日，南方周末记者致电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一位菲律宾雇员用中文回复。
截至发稿的7月4日，南方周末记者联系菲律宾国家警察局、菲律宾反绑大队，暂时未得到案件调查的进一步信息。
2017年1月20日，菲律宾马尼拉，警方押送前菲律宾警察Ricky Sta. Isabel离开国家调查局大楼。 Ricky 之前参与绑架并撕票一名韩国商人Jee Ick Joo。（图/视觉中国）
中国人被绑架，家属付款后撕票
李鑫最后一次见孙某是在去菲律宾前几天。他和孙某相识多年，常叫孙某的英文名Jimmy。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饭，有好多朋友。”李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孙某平时商务活动频繁，饭局上，孙某没提要去菲律宾的安排。
孙某是美籍华人，在美国读本科。“他体格健壮，身高约一米九，平时坚持锻炼，一身肌肉。”李鑫等好友描述，孙某爱交朋友，人脉广。
孙某在雅培（Abbott）工作数年，曾是心血管医疗器械的经销商。
疫情期间，孙某选择从雅培离职，开始与几位朋友合伙创业，做医疗器械的代理。夏某某在上市公司苏州润迈德医疗工作，他是公司产品的国际行销总监。
两人相识于巴黎欧洲介入心脏病学大会。6月20日，孙某经过一名微信名为“李娜Zona” 、身份为菲律宾医疗器械公司MEDEV的经销商介绍，前往菲律宾进行商务洽谈。
菲律宾医疗器械公司MEDEV官网
6月20日中午，孙某与夏某某一同从北京出发乘坐菲律宾航空公司PR359次航班飞往马尼拉机场，约在晚上6时抵达。
“6月20日傍晚他给我发了一张上车的照片，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孙某的太太珂珂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
李鑫是在6月21日感到不对劲的。“那天，孙某微信向助理、家人发消息称，因打牌欠下了债务，需要抓紧筹钱。”李鑫感觉孙某应该出了意外。
这一天里，夏某妻子也收到了索要百万赎金的电话，内容类似于打牌输钱需要家人汇款。
李鑫、助理以及孙某最亲密的十几位好朋友组建了微信群。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孙太太珂珂也赶到了北京。
“夏某（打过来的微信电话）那边能听到第三方清晰的华人说话，福建的口音。”李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夏某听起来遭到了虐待，但孙某这边听不到第三方的声音。
“妈，你能先打一些过来吗？”6月23日下午，这是孙某微信向孙某妈妈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
7月3日，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在新闻发布会上证实，绑匪向中国公民夏某某家属索要500万元人民币赎金，随后降至300万元，家属已支付。
可6月23日下午后，孙某、夏某某均失联。
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表示，6月24日，一名13岁的男孩在悬崖边发现了两名男子的尸体，“尸体被毯子包裹着”。地点是菲南甘马磷省萨格奈镇的帕蒂蒂南村。
“李娜Zona”，专挑华人做局？
两方家属先向中国警方报案，后又联系菲律宾警方。孙某亲友先后到美国驻华大使馆、美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寻求帮助。
孙太太珂珂是在6月27日飞抵菲律宾的，与她同行的还有四位夏家家属。
由于孙某是美籍华人，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已介入此案。“FBI从华盛顿派过来两位探员。他们称会在菲律宾把案件调查清楚。”7月2日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孙太太珂珂说话声音很小，看起来疲惫且无力。她说，FBI称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件了。
当时，美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美国联邦调查局（FBI）、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已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开始侦破此案。
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表示，6月28日，家属们确认了受害者身份。
珂珂跟亲友回忆，她看到老公尸体推到火炉里那一刻，整个人已经崩溃。接受采访时，北京下雨了，珂珂的眼眶红了好几次。
目前，神秘女人“李娜Zona”是这起绑架案的焦点。一位看过“李娜Zona”微信头像的孙某好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化妆化得挺浓的，只看照片，也看不出是谁。
夏家家属透露，“李娜Zona”自称老板是菲律宾一名洪姓福建华商，主做房地产生意。
南方周末记者向菲律宾华商总商会致电、发邮件求证“是否有洪姓华商”，截至发稿前，暂未得到回复。
此前，孙某的亲友向媒体提供的邀请函来自MEDEV公司。“我们看过这张邀请函。这张邀请函和我们公司主席的签名都是假的，我们公司没有经销商名为Li Na或Zona。”7月4日，南方周末记者致电MEDEV公司，一位东南亚英文口音的女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6月24日那天，已经有警察前往MEDEV公司调查。
“这个局应该是非常专业的绑匪设计的。”李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菲律宾警方在7月3日的发布会上透露，他们已经锁定了该案的嫌疑人，但由于追捕仍在进行中，因此没有透露嫌疑人的名字。截至发稿，南方周末记者暂未得到菲律宾国家警察局、菲律宾反绑架大队有关“嫌疑人通缉令”的相关回复。
“案发后，中国驻菲律宾使馆与菲方保持密切联系，敦促菲方全力侦办案件，切实采取有效措施维护在菲律宾中国公民的安全，并为遇害人员家属善后提供协助。”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7月2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表示。
近来，菲律宾中国人被绑架案件频发。2024年6月2日，三名中国公民在菲律宾遭到绑架。其中，四名绑匪均为警察，这些警察在均在马尼拉首都区任职，其中一名是警长。
2024年6月5日，菲律宾就警察绑架并勒索外国游客召开新闻发布会。（图/视觉中国）
“现在的菲律宾，我不敢过去。”一位长居东南亚的中国人刘骁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身边在菲律宾工作的朋友都离开了。
刘骁提到，十年前菲律宾只有赌场，现在走在街上也可能被绑架。“很多人（团伙）是缅北跑过去的”。
两位受害者家人正在料理后事。7月1日，夏某某的追悼会已在北京举行，亲属决定将其葬在老家湖南。孙某的追悼会将在7月6日举行，亲友们组建了一个百人群聊，名为“兄弟永在我心中”。
• （李鑫、珂珂、刘骁均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顾月冰南方周末实习生 殷晨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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