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风/文

上世纪20年代，上海有一本名为《半月》的文艺杂志，创办者是所谓“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周瘦鹃。他希望《半月》能在“徒供消闲和专供文艺间作一过渡桥梁”。

杂志上曾开有一个“趣问趣答”栏目，即由编辑部在每期最后提出“趣问”，请读者来信“趣答”，择优刊登。但凡回答被选入的读者，皆可获得《半月》杂志一本。

1922年10月第二卷第三期给出的题目是：“你发了财想怎样？”杂志一共收到来信150封，在第二卷第四期上刊登了14封：

1.我发了财想招千百个叫花子，各坐一辆大汽车，在南京路一带兜风。晚上在一品香跳舞，使那些公子哥儿们见了头疼。——潘宗岳（上海徐家汇南洋大学）

2.我发了财想预定《半月》一万年，因我现在尚没娶妻，《半月》封面每期有一个美人儿，那我就有二十四万个妻了。——王国樑（上海小东门东来升金号）

3.我发了财想立刻就死，死了好大出丧。——戴梦X（杭州大塔儿10号）

4.我是个贫人，我妻常拧我的耳朵，骂我“穷骨头”，这是我最恨的。所以我发了财也不想别的，只想要伊叫声我“亲爱的好哥哥”。——潘祖贤（上海老西门内肇嘉路258号门牌）

5.我发了财想赶先买一口极大的棺材和一处大大的茔地，预备死后可以把那些金银财帛随身带下去。——关德昭（镇江西坞街源祥庄）

6.我发了财想将所有的钱分赠与《半月》主人和各撰述人，请他们买几百斤老山人参吃，补补脑，养养心，使他们让《半月》格外好看。——哈星南（南京张府园第55号）

7.北方人云，有钱买的鬼上树。我发了财想叫阎老五扒墙（行吗）。——李子厚（天津西北城角博古书社）

8.我发了财想做大慈善家，因为大慈善家仍可发财。——沈绮云女士（松江西门外大仓桥河南25号）

9.我发了财想把一条沪宁铁路买下来，因为我在这条路线上来往得很多，买了就觉得便利多咧。——周旦侔（上海小南门外南仓街101号）

10.我发了财想把十分之五讨几个小老婆，其余的钱财要求小老婆去倒贴小白脸，提倡公妻共产主义。——赵昌燕（杭州清河坊永褡钱庄）

11.我发了财，难免穷亲友向我借贷，生平却最不乐此。因此想用重金贿买司法当局，除我以无期徒刑，断绝一切往来。——陶荷亭（天津东门外小洋货街22号）

12.我发了财想拍个无线电报给阎罗大王，再送上一笔运动费，求他不要牵记我，使我多活几千年，享用我所发的财。——胡宜文（上海浙江路老唐家弄源吉里末家）

13.人家说富人的身上都有些铜臭气，所以我发了财想天天浸在香水精中，使人家闻了香味，不笑我铜臭了。——潘燕然（上海爱多亚路大北电报局）

14.我发了财不想甚么（因为吾已经发了财，还有甚么想呢）。——邵晏安（上海五马路海洋社）

上边这14条回答中，第3、5、7、12条都与“死”有关，是占比最大的一个题材——没钱的时候大家忙忙碌碌讨生活，大约只有成了暴发户时才能有余暇想想未知的事。

其次是与娶妻相关的第2、4、10条，因为要求是“趣闻趣答”，所以这些答案里没有直接说希望有钱后讨个老婆的。

第三为讨好编辑部，第2、6条皆是如此，试想让《半月》编辑们开心了，还愁不被选为优质回答吗？

剩下的一些，第1、8、10条牵涉社会时事，第9、11条与个人生活相关，只有压轴的第14条是纯讲段子。

以所在地看，这14条内容大多数出自上海本地读者，周边南京、杭州、镇江等地读者也不少，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两条是天津读者所写，这不禁让人怀疑——难道早在民国时期，天津人就以幽默闻名了吗？

以性别看，女性读者极少，仅有第8条的作者沈绮云一人。

以职业看，可知的有大学、金号、钱庄、书社、电报局，说明金融界、文化界等在当时聚集了文艺杂志的主要读者群。

我知道有朋友看了第2条，肯定会好奇《半月》封面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女，这里给大家分享几张——

一百年前老百姓的“真问真答”：你发了财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