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玉米又开始上市了，每每在扒掉上面的皮儿啃食的光景，我就想起了一些有关的事儿。

玉米裤儿也叫玉米皮儿，就是包在玉米上的那几层象牙色叶子，打小时候起我们都叫玉米裤儿。我们觉得如果叫玉米皮儿，容易和玉米粒上的皮儿混淆，还是叫玉米裤儿更准确一些。

玉米裤儿确实像玉米棒槌穿着的裤儿，一旦被褪去，就变得光溜溜的了。能用的是玉米裤儿最表层青皮包裹的象牙色叶片，这些叶片非常干净，韧度也大，有很多用途。

我小的时候盛行用蒲草和玉米裤儿编鞋子，由于当地蒲草较少，最多的还是用玉米裤儿编的草鞋。当时生活贫穷，很多人家难以穿上布鞋，平时就是光着脚走路，光着脚干活，到了冬天才会买双廉价的草鞋穿在脚上御寒。玉米裤儿编的这种鞋子，需要在底部加上一个硬底，硬底一般是旧鞋子去掉鞋帮后的废物再利用。这种玉米裤儿草鞋尽管不是很暖和，但穿在脚上感觉很柔软，还是蛮舒服的。只要用心爱护着穿，撑几个月没有问题。

母亲用废弃的小推车或自行车内胎缝在玉米裤儿草鞋的中下部，鞋的上部和沿口处会用一些碎布进行装饰，底部是旧鞋底裁成，根本看不见里面填充的玉米皮。因为有了这样的包裹，保暖性很强，穿在脚上很暖和。有一次，穿着这样的新鞋子跟着母亲去赶年集，路边地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我总是高兴地去踩踏那些洁白的雪，母亲在一边喃喃：“俺那潮巴（方言“傻”的意思）儿啊，怎么凭着好地儿不走，专门去糟蹋鞋呢。”我把母亲的这些话全当耳旁风，还是一次次把崭新的玉米裤儿鞋踏入积雪。五十多年过去，母亲也已去世三十五年了，想起这件事来，我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前些年，我调入一个新的工作单位。由于家还在乡下，妻子和女儿只有周末才能来县城全家团聚。平时我懒得自己做饭，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地糊弄着。冬天时，经常是周末下午熬下一大锅含有地瓜的玉米糁子粥，吃时加热烧开，大多能吃到周五早上。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

有一文友平时接触多一些，知道我的日常生活是怎么应付的，可能心下有些不忍，有时候会给我拿来些自家做的饭，让我的生活增加了一些色彩和趣味。特别是蒸了大包子，由于食用更方便，用微波炉一加热就可以，给我送的次数更多一些。文友蒸的大包子有一个特点——底部总还带着一层四四方方的玉米裤儿。此前，我们家蒸馒头和大包子总是用笼布，一块白布反复使用后变得发黄发黑发硬，每次清洗的时候很费事，特别是蒸大包子后会粘上些油，洗起来滑腻腻的。看到可以用玉米裤儿作笼布后，我们家也开始积攒玉米裤儿，每次煮熟玉米后先将外边几层已经高温加工过的外皮小心地扒下来，将完整的剪成两段，清洗后晾干，收起备用。现在，我们家几乎全年都在使用玉米裤儿做笼布了。这样蒸出来的饭，总有一种清淡的玉米馨香。

玉米起源于南美洲，7000年前美洲印第安人已开始种植，新大陆被发现后才逐渐传到世界各地。明朝嘉靖年间我国已经有了关于玉米的文字记载，到明朝末年已经传播到山东等十多个省。玉米与中国传统旱地作物粟、黍、麦等相比，环境适应性强，产量也高。可以说，明代地瓜和玉米的引入，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彻底改变了国人的粮食作物种植结构。

有一个儿歌是这样唱的：“玉米秆，像妈妈，怀里揣着胖娃娃；胖娃娃，金头发，一笑露出小牙牙；秋天唱起丰收曲，蹦蹦跳跳进农家。”过去秋天才收获玉米，近年来一些农民在夏天就开始将嫩玉米掰下来出售，这样收入会更高一些。同时，也满足了很多人品尝嫩玉米的口福。

玉米浑身都是宝，玉米裤儿做笼布也仅仅是个很小的用途，它更可以加工成饲料，可以编成多种工艺品和日常生活用品，如编绳后可以缝制成笸箩、提篮、盖缸盖盆的盖顶儿、坐着的蒲团等，工艺品就更是多种多样了。

最近这些天，看到自己生活的小城里到处都在卖嫩玉米，我也照例时不时地买一些，去掉外边几层青皮，放入锅中煮熟，先将玉米裤儿收集起来，再享用甜嫩的玉米，乐在其中。

在这个时候，每每会想起母亲给做的玉米裤儿棉鞋，回想起当年和文友交往的点点滴滴，看看自己已过花甲之年，回顾至今也不老成的一些想法和做法，大包子下玉米裤儿散发出的那种温馨还会时常弥漫起来，母亲那絮絮叨叨的喃喃声也会响起来：“俺那潮巴（方言傻的意思）儿啊……”

作者:高军编辑:徐征校对:汤琪

玉米裤儿｜语闻·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