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女人真正喜欢的,还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老友重聚之感慨

本文虚实相间,存在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一) 
嚣张的“破轮子”
老同学来济南开会,一着地就打来电话:晚上去撸串,而且必须去有怀旧感的地方,最终我们选在了市中区一条胡同里的烧烤摊。
当年压过的纵横马路,已经被新开发的商业区蚕食到只剩小小一隅,能符合“怀旧”要求的,只剩一条小街,在烧烤摊坐下,同学一抬头就望见不远处地标性的摩天大楼,他笑了笑说:太魔幻了。再过几年,也许这座城市对我们来说将“无旧可怀”。
当年的同窗,我们叫他“破轮子”。
法语外教要求我们每个人给自己起个法语名,用于辨识那些错漏百出的法文作业的主人。破轮子同学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拿破仑”这个名字配得上自己的嚣张,来自小县农村的他,当年也是小镇知名做题家,靠载入家乡历史的高考成绩,才来到我们的母校读法语。
可是,穷学生的经济状况的确紧张,嚣张同学花了不足百元买了一辆N手自行车,权作代步工具,这辆自行车成为他进入大学后第一大固定资产。毕竟身处老校的他,需要经常去新校图书馆借莎士比亚、尼采和雨果的名著;还有新校大操场的露天电影,也是他的最爱;实话实说,新校的女孩儿似乎也比老校洋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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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读了关于骑士精神的文学名著之后,沐浴在校园林荫道那斑驳而明媚的阳光下,嚣张同学心中也蓦然生出了少年意气,胯下的自行车仿佛已化身为一匹白马,驮着它的王子主人,巡视世间,看何处有美人需要英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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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同级不同班的两位书痴女生也抱着一大摞资料吃力地行走。其一为小杰,高挑而豪爽,正是嚣张同学的心头好;其二为小俊,身材小巧,气质奶凶奶凶的,嚣张同学对她几乎无感。
也是阴差阳错,嚣张同学舒展开自己的臂膀,单手掌控着自行车把,另一只手慷慨地指向自己自行车的大前梁,喊出一句:小俊上来,我带你回去啊!
直到小俊欢快地跳上自行车前梁,蜷缩在嚣张同学的胸前,嚣张同学才后悔不迭:刚才喊错啦!心里想着小杰,嘴上呼着小俊。
小俊从一只奶凶的小脑斧,化身为温顺的小猫咪;而小杰则抿嘴微笑,这一笑更添几分高冷气质,仿佛在蔑视一条半途而废的舔狗,衬得阳光下的女神越发熠熠生辉。
没办法,一个喊错了人,一个上错了车,自己呼唤上来的女孩,含着泪也要拉回老校宿舍。自行车在一段石子路上颠了几下,后轮就偏了圈,毕竟这坐骑年老力衰,不似他的主人那样青春年少,小俊也磕在地上了。
从此,这一名场面被总结成半句顺口溜:拿破仑的轮子破了,穿裙子的小俊晕了!在母校坊间广为流传。
(二) 
破轮子的反义词
破轮子跟小俊相处一段时间后,也没有了下文。可以想象,破轮子的热情并非发自肺腑,衬不起小俊对大学恋情的想象,小俊破解了必要的好奇后,就开始以“作”表达自己的欲求不满。
破轮子身上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色彩。我跟他一起混过辩论队、文学社这些难有实际用途的社团,有时也坐而论道,浮夸地清谈。我知道,有不少人并不喜欢他,大概也不怎么喜欢我,觉得我们怪怪的。在那些人眼里,他总以有限的智商孜孜探求思想者的境界,总以平凡的外表妄想着浪子的情缘,总以平凡的身份触碰权威的观点。一个小伙子既不精致又不务实,女孩离开他是应该的。
历史上那些风流的思想者并非我们这般,他们大多数家境优越,可以不为稻粱谋,可以不为生计走,那些高深的哲思总不沾染世俗的烦扰。
当然,历史上有名号的思想家,大多数感情生活极为丰富,破轮子天真地以为,是这些思想的光辉引得异性瞩目,是头脑中的智慧让女人仰望,甚至让她们前赴后继,奋不顾身。
在我们就读期间,还经历了上世纪末的北约轰炸,破轮子一夜不眠,在宿舍楼里巡回演讲,组织活动,贡献出自己的床单连夜做条幅,一时间颇有意见领袖的风范。
破轮子似乎总在避免自己活得太俗,每有深刻、正义、文雅的契机,就会热情百倍。
让破轮子幡然醒悟的,是他寝室的公子哥晓晨。我和破轮子曾经共同为一个问题感到困扰:怎么会有这么多女生喜欢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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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晨的家庭条件在法语系排名前列,这跟他的学习成绩恰恰相反。当然,能在上世纪末考进985的学生,没有蠢人,晓晨早在大一,就看透了法语专业那种远离精英的就业去向,于是便不再努力,觉得这样一个平民专业配不上自己的勤奋,转而让家里想办法转专业。
在晓晨眼里,法语是一个土包子专业,法语系的同学更是土包子。晓晨顶着一身名牌来到学校报到,略显寒酸的校园和宿舍就让他大失所望,他睥睨着这一切,却并不快乐。
破轮子说,很多女生觉得晓晨帅,让我们深感男女审美的差异。晓晨个子高,皮肤白,衣服贵,这当然是人家的优势。然而,他动辄表露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那窄小的鼻子里似乎时不时就要“哼”一声以彰显自己的尊贵;眼睛似乎总睁不开,睁开的时候就在俯视着什么;他不苟言笑,偶尔嘴角滑过一丝笑意,看起来的表情却是“耻笑”“讥讽”这种味道。
在我们眼中,晓晨只有鲜衣,却无怒马;看似讲究,却无热情;只有年少,却杜绝了轻狂;对“恰同学少年”的缘分并无惊喜和期待,那超越我们的城府里,却也找不到什么令人惊叹的认知。
我们眼中受欢迎的男生似乎不是这样子,我们也一度不相信女生的审美是这样的。
晓晨大学期间从未参加过任何学生社团,甚至上体育课都极其爱惜羽毛。这跟破轮子完全相反。破轮子不愿轻易放弃一个“出席”的机会,他说过,人这一辈子,总是“后悔没做某事”,绝少后悔做了某事。就连他肉眼可见天赋有限的篮球项目,破轮子也混进了系队,跌跌撞撞中仰首奔跑。
毋庸讳言,很多大学男生是想通过体育竞技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通过社团活动刷出自己的存在感,通过文娱建立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才子”形象。这种心态在破轮子身上尤为明显,新生第一次集体活动,上去唱歌的大部分同学唱完也就乖乖退场了,只有破轮子一曲歌毕还要攥着话筒大声报出自己的班级和姓名,这也是他在大学无数名场面中的另一个。
这就导致了,破轮子的知名度远远大于女生缘,而晓晨又是相反。他从不在奇奇怪怪的场合里露面,却有不少女生主动接近他。
她、她、她、她,还有她,都对晓晨表示过好感!作为晓晨的室友,破轮子向我罗列这一长串名字的时候,我也大吃一惊,晓晨人气这么爆!这一串长长的名单里,既有精明活跃的交际花,也有保守勤奋的学习模范;既有积极上进的小野心家,也有低调沉默的小透明;出处天南海北,外貌环肥燕瘦,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晓晨粉丝之大观也。
醒悟后的破轮子说过,你看,跟我们同窗的女生,哪个不是文史哲的高手,要不然怎么能以文科生身份来到这个学校,可是,进了校园之后,她们不谈历史,不关心政治,更鲜有人保持着文学的爱好,她们迅速将自己的所有智商卷入到一门外语的学习和具体荣誉的竞争中,因为她们知道这个才“有用”。
女孩总比同龄的男孩成熟一些。这种“成熟”,称为“实用”更恰当一些,她们通常觉得,将精力付诸于某种内心冲动,而不是争取现实利益的状态,非常幼稚。而晓晨绝无这种幼稚的消耗,自身前途无虞,怎会不吸引人。
晓晨在其寝室是绝对的另类,似乎属于另一阶层,他的脾气又不怎么讨喜,某次小冲突中,被寝室其他成员群殴了,当然大家下手很有分寸,丝毫没有影响到晓晨的颜值。
背后的原因谁又说得清楚呢?阶层差别?性格不合?还是那令人不解的女生缘?
(三)
关于精致的供需
同窗毕业后的命运,可谓各自峰回路转,仅从大学期间的端倪来看,绝对预测不到后来的走势。
破轮子在临近毕业时再次雄心勃发,决定报考北大研究生。就在他拿出百倍动力奋战在法语文学和语言学中之时,一部叫做《流星花园》的电视剧强势降临,那几张磕磕绊绊的光盘流入到破轮子寝室,破轮子沦陷了。
杉菜!杉菜!夜深人静之时,寝室已经熄灯,黑暗里只剩下一台老式电脑的显示器在闪耀,映照着破轮子那张垂涎欲滴的脸,他念叨着女主的名字,一帧帧截取着杉菜的笑靥,将它们存入软盘、刻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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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菜的五官很像破轮子的女神小苏,破轮子追求未果,并立下了“五年、啊不三年吧、还是两年半吧”不放弃的誓言。
不出意外,杉菜击败了北大,破轮子考研失败了。
晓晨却被她的大学女友小慧带上了学术之路。在万花丛中,晓晨选择了小慧——出身于本地中产,成绩极为优异的女同学。
“你不要瞧不起这个那个,瞧不起法语,你就学好它,瞧不起某人,你就击败他!” 小慧振聋发聩般激励着晓晨,晓晨后程发力,顺利考上研究生。
毕竟,晓晨很容易排除那些虚妄的干扰,那些随时会侵入破轮子精神世界的波澜,在晓晨眼里都跟过家家一样,晓晨本来就不笨,又有小慧鼎力辅导,一切都顺理成章。
毕业后的破轮子,走了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先去某高校当辅导员,然后在职读研转为教学岗,再去攻读博士,期间一直不脱离专业法语的教学一线,他还像学生时代一样积极,奔行在各种学术和文艺活动中,因为他的专业优势,被诸多文学沙龙邀去谈浪漫之都的文学,从雨果到莫里哀,从伏尔泰到加缪,从卢梭到杜拉斯,兴高采烈之际,常常飙出几句法语古体诗。
只不过,这个过程颇为耗费精力,尤其法语博士的难度超出一般人想象,破轮子年龄渐长,身体开始撑不住热情,头顶很快出现了地中海式特征,仅靠几缕胡须维系着文艺中年男子的形象。
当然,破轮子的小日子现在也不错,他没有恪守对小苏的单向承诺,跟师妹成亲,供职于同一所大学。
小苏嫁到了法国,教小老外学中文。
晓晨干嘛呢?聚会的同学们好奇地问。
擦!他可是我们班第一个评上正教授的!
又是几声惊叹:晓晨成了学者了?!毕业后,绝少有同学愿意主动联系晓晨,他多年后的成就听来也就犹如天雷滚滚。
还是他会混啊。破轮子感慨万千。你看我,毕业后一直努力来到法语教学的主战场,承担压力最大的专业教学,人家晓晨,乖乖地教稀松简单的二外,再去读博,转行政岗,出书都是买书号,发文都是买版面,有一部著作就印了八本,但是评职称管用啊,再者,也不得不说人家运气好,在报刊上发了一个豆腐块,被大佬看见了,给予高度重视,这几百字的成果,比得上别人奋斗一辈子了。
这个过程,很符合我们印象中晓晨的特点。从不做没有具体意义的事情,绝少被自己和别人那可笑的热情分散精力,有机会就坚定不移地上,没有机会就休养生息绝不折腾。
就连晓晨的面貌也非常符合大家印象中的“教授”模样,养尊处优中带着一点写在面皮上的城府,在权威身份的加持下,那点伴随终生的冷漠感,看起来平添几分神秘。根据破轮子的介绍,晓晨仍处在一条学术之外的高速发展通道上,某天当上大领导,也不稀奇。
而晓晨的大学女友小慧,跟晓晨分手后找到了条件更为优秀的佳偶,大学同窗中,唯一能匹敌晓晨发展劲头的,就是小慧,某著名高校学院一把手,小慧同样非常明智地离开了工作量极大的专业教学岗位,善用巧力平步青云。破轮子慨叹:小慧这么强的专业水平,放弃本专业似乎可惜了,可从满满的收获来看,一点都不可惜。
此时回首晓晨和小慧短暂的匹配,破轮子用一种文学效果来形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当时看来,女学霸和男学渣怎么就搞到一块去了?不明白。此刻再看,他们才是具备同等清醒的同频者,他们对人生的设想,其实高度一致。
大学毕业后,晓晨和小慧毫无纠结,安然分手,各奔前程,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上大学时,“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个词还不盛行,此时再看,原来这个词曾经就在我们身边。
这也没什么不好,很难说这是一个贬义词。破轮子说,晓晨无非家庭条件好一点,傲气一点,也没做什么坏事,比阿罗强多了。
男生倒也不觉得阿罗特别坏,毕竟你情我愿。阿罗有一句名言:年轻自然胃口好,进入大学,何必守着菜园子挨饿?
阿罗是大学的班长,在男生里成绩位列前茅,他以一首跑调的“我的爱赤裸裸”而闻名,虽然从音乐角度,阿罗这首歌不值一提,但一唱起来气氛绝佳,象牙塔内的浊流和泥石流,总是如此出众。
阿罗大学里绝对没闲着,恪守着“绝不挑食”的信条,与各种各样的女生留下一段段故事,且从不在意相关风评,“花”是他公开的标签,却无碍汹涌的桃花。
与晓晨的精挑细选不同,阿罗不浪费任何“食材”,食谱极为广泛,口味飘忽不定,根本没有稳定的审美。有些懵懂的女生出于慕强的本能和专情的想象,被阿罗伤得好几年都走不出来。
阿罗未毕业就被公门选走,工作后依然很不挑食,惹了点小麻烦,现在也走出来了,重新扬帆启航。
你说,怎么样算对了,怎么样算错了?世界本来就如此魔幻。破轮子用手撩开烧烤炉上的烟雾,指着不远处那光彩照人的摩天大厦:
精致的利己总在长驱直入,理想主义总在且战且退。说到底,有需求才有供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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