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164】泉镜花从东京杂司谷灵园到文学的永恒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在那遥远而深邃的日本文学苍穹之下,泉镜花犹如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以其独有的光芒,照亮了幻想与现实的交错小径。《高野圣僧》的禅意深远,《夜叉池》的诡谲绮丽,每一部作品都是他对世界细腻而深刻的洞察,漫步于梦与醒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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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每日新闻》于7月10日悄然揭示,那承载着无数文学朝圣者思绪的杂司谷灵园,竟悄然失去了泉镜花墓地的踪迹,一股难以名状的哀愁,如晨雾般弥漫开来。杂司谷灵园,这片静卧于东京丰岛区的古老墓地,夏目漱石的沉思、永井荷风的雅致、小泉八云的飘逸,与泉镜花的梦呓交织成一幅幅不朽的画卷。而今,那方曾让人心灵得以慰藉的墓碑,已化作风中残影,只余下空荡荡的回忆与叹息。
我这个往雅里说是喜欢日本文学家的“掌故”、往俗里说是喜欢日本文学家八卦的人,知道1899年的春风里,泉镜花因一卷《二人比丘尼色忏悔》而心潮澎湃,立下鸿鹄之志,誓要成为文坛巨匠。他虔诚地叩响尾崎红叶的门扉,甘愿成为其门下弟子,同居一室,共研文学之妙。《冠弥左卫门》的初啼,《活人形》的惊悚,《金钟表》的细腻,《他人之妻》的深情,无一不彰显着他横溢的才华与不懈的努力。当然,这里面有的是尾崎红叶亲自帮助他修改润色的,有的则是尾崎红叶直接帮助推荐给报社发表的。这份师徒情深,也在日本文学的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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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爱情与师恩的抉择,让泉镜花的人生更加波澜壮阔。1902年(明治三十五年),泉镜花因为肠胃病在逗子静养的时候,结识了艺伎伊藤铃,两人来电,情投意合,就以让她来做保姆的名义住进家里。第二年1月,两人干脆搬到东京神乐坂公开同居了。对此,尾崎红叶坚决反对,最后说出“你到底是要师父?还是要这个女人?”逼得泉镜花明里答应要师父而与伊藤铃分手,背后则是暗度陈仓照常来往。谁也没有想到,尾崎红叶就在这年的10月30日突然病逝,仿佛是命运之神的一次宽容,让泉镜花与伊藤铃终于得以自由地相爱,手镯上的名字,是他们爱情最坚定的誓言。然而,27年的等待,才换来一纸婚书,这段情事,或许正是文人情感世界中最难以捉摸的篇章。文人的情事,有些实在是说不清楚的。一旦与文人有了情事,那也就要忍受这些说不清楚的事情。
谈及泉镜花,不得不提他那近乎偏执的“洁癖”。在他的世界里,“豆腐”必须写作“豆府”,以避腐臭之嫌;中餐馆的一餐油炸青蛙,竟让他不惜以整包胃药相救,其挑剔可见一斑。让保姆做楼梯清扫,一层一块抹布,不容丝毫马虎;他喜欢抽烟袋锅子,但总觉得那铜烟袋嘴不干净,硬是让妻子给他做了一个烟嘴盖。他每次盖这个烟嘴盖的动作之快,都让周围的人感到惊叹。这些生活琐事,无不透露出他独特的个性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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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泉镜花墓地虽然在杂司谷灵园消失了,令人扼腕,但泉镜花的文学精神,却如同那不灭的星辰,永远照亮着后来者的道路。在他的文字构建的奇幻世界里,人们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份对美的极致追求,对现实的深刻反思。他的故事,他的情感,他的思想,已深深烙印在读者的心中,成为不朽的传奇。或许,这,便是真正的永恒。(2024年7月17日写于名古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