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杨闰然
编辑 | 何子维
山西在我国的资源版图上，是中国煤炭产量最高的省份，一直以煤炭经济著称。这样一片土地，如何实现经济的多元化，是一个典型的区域经济发展问题。
如今，低空经济叠加通航产业的优势，为山西产业的转型升级带来了新的选项。
在太原，有人机与无人机可能会同场飞行。在太原，一家想要赶超美国的直升机制造企业还在近期取得一笔巨大的eVTOL（电动化的、不需要跑道的、可垂直起降的飞机）订单。
01
一家要赶超美国的太原企业
到达山西喆航直升机研发生产基地的人，或许都会不自觉地在厂房前的开阔区域驻足。两台直升机在这里不断地起飞降落，进行各种数据测试。
其中有一架外观红白相间的架直升机，长约6米，宽约1米，体型小巧，机舱内有两个座位，每个座位前都有驾驶杆。
ZH281A，山西喆航完全自主设计和制造的一款轻型直升机，性能不俗。
ZH281A型直升机整机外观图/图源：喆航航空科技
“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创新引领”的横幅，则被挂在厂房中央醒目的位置，还有十多架各式各样的直升机整齐地排列两旁。喆航公司董事长孙志武本身就是一位“飞行狂热者”，他的一台私人飞机也停放在厂房里。
2021年，这家雄心勃勃的低空经济企业，带着一批乌克兰的技术专家从上海来到了太原。
从时间线来看，山西喆航的项目成为太原市招商引资重点项目时，山西的一个金字招牌已经立起来了——2018年，山西获批国家通用航空产业发展示范省，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提出了“建通航示范强省、拓转型发展新空”的发展战略。对于太原的建设，山西也提出了一个颇具格局的口号：“南有珠海、北有太原。”
山西喆航发展历程
从开工到揭牌，山西喆航的项目仅用了一个多月。这家公司是由上海喆航航空科技有限公司和太原市产业投资私募基金“山西黄河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共同投资设立，双方分别持股51%、49%，注册资本为3.6亿元。
今年，历时18个月，ZH281A取得了民航局型号合格证和生产许可证，是全国首家同时获得这两个证件的民企。这意味着，喆航的直升机已经具备量产条件。
很快，ZH281A的订单就有了——来自四川省的应急管理部门，合同订单为110架，计划2024年交付40架。
太原理工大学飞行技术与管理系主任闫涛认为，直升机是低空经济当中不可忽视的一个载体，尤其在飞行高度和续航时间上，靠油发动的直升机比当下火热的eVTOL具有更大的应用优势。除了中小型有人直升机，山西喆航还致力于自主研发大型无人直升机。
如今，喆航已经是太原当地的一家明星企业。孙志武对盐财经强调，他们生产的直升机除了发动机以外，在直升机减速器、旋翼桨叶、桨毂、飞控系统等方面已拥有全部自主知识产权，处于行业领先地位。
“我们马上就开始自己做发动机了。”孙志武兴奋地说，喆航已经与比利时公司ULPower Aero Engines签约了4缸航空发动机联合研发、生产以及售后维护中心项目。
“发动机在国内生产后，我们就是国内能够生产活塞航发的企业。现在我判断，形成直升机产业链闭环后，就算再有三年、五年，我们研发的产品和技术储备都不会出现竞争对手，螺旋桨的设计和生产，绝对领先。”
对于自身产品的竞争力，孙志武更是信心十足：“我们两座直升机在性能上已经能排到世界前三了。世界第一是罗宾逊，第二是施瓦泽300C，这两家企业都是美国的。我们的飞机在性能指标上要优于罗宾逊两座直升机，飞行高度、起飞重量、飞行速度都比它好，只是市场认可度暂时还不如它。”
图为ZHU11大型无人直升机原型机。2024年1月31日，中国民用航空局方正式受理了喆航ZHU11大型无人直升机系统（含通用作业型、巡查巡检型、应急救援型等三个构型）型号合格审定（TC）项目申请。据喆航航空，该型号也是全国首款获中国民航局方受理的大型无人直升机系统
在喆航，高校驻企博士很多。据了解，这家企业成功申请获批“直升机整机制造产教融合实训基地”和“山西省直升机智能制造关键技术工程研究中心”，与太原工业学院、太原理工大学航空航天学院等院校进行了校企合作。
太原理工大学航空航天工程系主任武锋锋对盐财经表示，不同于传统的逆向测绘仿制，或常见的依据设计图纸仿制，喆航坚持正向自主研发。“在一体化的考虑下，每个零件均由我们自己设计，所有参数都自主可控，这就是正向研发的优势。”
喆航的目标不仅是做全国轻型直升机生产制造的头部企业，还“要赶超美国企业，在亚洲市场、在世界市场把它们‘赶走’”。孙志武相信，自己做的事情类似于马斯克想要实现人类登陆火星的目标。
02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另一片区域，也在探索。太原市区西南方向的晋源区姚村镇，是当地低空经济产业园的初步选址地。
太原西山生态文旅投资建设有限公司董事长畅耀宗，向盐财经展示了一个宏伟的概念视频——在这块556亩的首期规划用地上，将要建设eVTOL的生产制造中心、飞控管理中心、技术研发中心等八大中心。
而这几大中心的建设，都是围绕着亿航智能的EH216-S无人机整装线、组装线。近期市场消息称，西山文旅与亿航智能签署了意向采购协议，订购了50架EH216-S，并已向亿航智能支付总合同价1.13亿元。除了上述50架，西山文旅还签署了在未来2年内额外采购450架的意向采购协议，是亿航智能迄今国内公开的最大一笔订单。
亿航智能EH216-S
今年5月，国家发改委曾发布《推动文化和旅游领域设备更新实施方案》，引导推动全国文化和旅游领域更新一批设施设备，其中就包括低空飞行器等。发改委提出，各地要统筹多渠道资金，其中符合条件的重点项目可以申请超长期特别国债。
“直升机的机械结构，注定它有噪声大的困扰。我们经过考察和研判认为，eVTOL虽然只是低空经济里的一个小范畴，但是从应用和市场来说，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方向。按照我们市委提出的抢头部、建集群的发展思路，我们就想找eVTOL企业里的头部企业。”畅耀宗对盐财经表示，亿航智能的EH216-S是全球首个三证齐全的eVTOL飞行器。
今年春节一过，太原西投一行人就前往广州的亿航智能进行调研，经过几轮谈判达成了合作意向—要在太原建设华北地区的营销总基地、低空经济发展的示范基地。
跟民用飞机的逻辑一样，eVTOL产品是否成功也有两个方面：第一要按时交付，第二要保证运营的公司赚钱。
亿航智能2024年6月25日宣布，已收到浙江省温州市文成县交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第一批30架EH216-S无人驾驶载人航空器采购订单的全部货款，迄今已交付27架
在国内拥有eVTOL的城市并不多，即便是在低空经济各方面领先探路的深圳，也缺少本土诞生的eVTOL制造研发企业。现如今，各个城市大力开展头部企业招商，一大关键招式就是“买飞机”。根据太原西投的说法，向亿航智能购买50架飞机后，第51架飞机就会开始在当地组装生产。
畅耀宗认为，购买飞机有两大价值：一方面，打通和亿航智能的全面合作，在当地打造产业链，形成制造集群。低空经济产业园后续还计划逐步引进小鹏汇天、顺丰丰翼、东方林等品牌核心机型产线及上下游产业链。
图源：小鹏汇天
另一方面，太原西投是一家市场化的国有企业，以投资和收益为目的，是要通过销售、运营来取得后续收益。他们这次向亿航智能购买的50架飞机，20架会拿来运营，30架用来销售。太原西投就相当于一个华北地区的总代理，目前已经有三到五家华北地区的地方政府和同行企业向他们透露出了购买意向。
此前，峰飞的“盛世龙”eVTOL在大湾区跨城首飞，让深圳至珠海打“飞的”仅需20分钟。这有点类似电影《第五元素》中，飞行汽车能在错综复杂的空中交通系统穿梭，自动规划航线，巧妙地驾驶以避开交通堵塞。
2024年2月27日，峰飞“盛世龙”完成全球首条跨海跨城eVTOL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航线的首次公开演示飞行/图源：Autoflight峰飞航空
太原西投在西山示范区的带领下，也正计划率先在西山示范区开展低空立体交通红绿灯系统试点区域的建设，尽管“空中拥堵”距离现在的eVTOL还很遥远。
这不禁让人想起20世纪初的汽车行业——当时，没有专用道路也没有信号灯，不同的制造商都用自己的想象来制造汽车，最终，汽车行业通过各种激烈的竞争与合作，发展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03
操心的“媒婆”
在低空经济中，制造业是基础支撑。
太原这样一座内陆城市，如此积极布局低空经济，离不开其作为国家老工业基地，在航空材料、仪表、维修等领域的产业基础，尤其是通航装备制造业的特色突出。
太原古县城/图源：南风窗记者 施泽科 摄
太原不仅拥有太航仪表国家级企业技术中心，拥有支点科技、科泰航天省级企业技术中心，还打造了太钢碳科牵头建设的高性能碳纤维及其复合材料制造业创新中心试点。太钢碳纤维、无取向硅钢系列产品，也是国家航空材料主力供应产品。
据太原市促进外来投资局党组书记、局长许涛介绍，近年来，该局立足于通航产业基础和发展定位，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禧佑源、山西喆航、龙江航空、广州亿航等相继落户，给太原发展低空经济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
今年6月，太原召开了一个航空特种装备产业链招商推介会暨山西喆航ZH281A轻型运动类直升机产品发布会，事实上它就是以山西喆航为“链主”的招商形式。会上，除了与比利时的ULPower Aero Engines签约，山西喆航还与OpenText（加拿大）签约无人机项目，与山西钢科碳材料有限公司签约碳纤维材料项目，进一步拓宽了上下游产业链。
“我们局的工作定位是，要做太原市产业转型发展的参谋部和突击队。项目从对接、签约、落地、开工、投产、达产，整个过程我们全方位地介入，与太原市直部门建立起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与要素保障部门和县区成为‘一致行动人’。”许涛生动地把这项工作比作一个操心的“媒婆”，介绍完对象后，还要操持人家的婚礼，关注双方的后续合作发展。
太原街头/图源：南风窗记者 施泽科 摄
盐财经记者采访许涛的当天，太原西投一行人刚刚到访促进外来投资局。太原西投购买了亿航智能的飞机后，下一步的运营空域的保障工作，就需要该局帮它去进一步协调。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原本诞生于黑龙江的航空公司龙江航空也将注册地迁入太原，这家公司的实控人是山西人。后有消息显示，龙江航空更名为太原航空集团，成为了太原市招商引资的重要成果之一。由此，太原有了首家本土航空公司。
“中小型民营航空企业的生存还是比较艰难的。我们希望能够通过积极地对接，包括省属的这些国企，以宣传赞助或者战略投资的形式，支持企业起步。”许涛认为，这块虽然不算低空经济，但是只有将大的航空板块带动起来，才能带来更多的人流、物流、资金流，在此基础上，低空经济能更好地发展。
太原对“天空”的想象不止于此。
众所周知，太原卫星发射中心是中国四大卫星发射中心之一。采访快结束时，许涛递给了盐财经记者一份太原市商业航天创新发展工作思路，里面阐释了如何在太原打造商业航天发展集聚区，建设中部地区“国家航天城”。
2024年7月5日6时49分，我国在太原卫星发射中心使用长征六号改运载火箭，成功将天绘五号02组卫星发射升空，卫星顺利进入预定轨道，发射任务获得圆满成功/图源：央视新闻截图
整体上，各省市低空经济均处于谋划布局的起步阶段。对太原来说，转型发展具有强烈的紧迫感。而航空业从来都是最抢眼的行业之一，地面与高空之间，机会有很多，大家对头顶的璀璨星河都充满了无限遐想与向往。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杂志2024年第15期，转载自南风窗旗下财经新媒体盐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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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赵靖含
排版 | 林溪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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