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绿韵丨南岭风光无限好,山川秀丽入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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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峰峦叠嶂,山水景色如画。大自然鬼斧神工,将六亿年前的一片汪洋“打造”成今日中国南方最大的山脉——南岭。它既是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的分水岭,又缔造出华南和华中迥异的地理气候,成为守护岭南大地的生态屏障,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独特的生态环境。在岁月的长河里,这里孕育出马坝人、石峡文化;西京古道、秤架古道、梅关古道等见证了先民的坚韧不拔、勇于开拓,这些古道构筑的“南岭走廊”上通“三楚”,下达“百粤”,连通了古代海陆丝绸之路,留下灿烂的人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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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山越岭的西京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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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是中国南部最重要的一座山脉。有广东最高峰——海拔1902米的石坑崆。南岭这一名称出现于战国末期,在秦汉时期定名。因其处于楚国之南,故名南岭。
数亿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广东省地质调查院正高级工程师李宏卫介绍,6亿年前,当时南岭一带还是茫茫大海。后海水退去,地壳挤压隆起成山,形成了东高西低的地形。接下来,“剧情”反转,南岭一带的地壳又一次下降,海水再次入侵。距今约2亿年前,印支造山运动改变了南岭,南岭一带的地壳大幅度抬升,广袤的陆地取代了海洋。
6亿年变迁,一片汪洋终成广东“屋脊”,横跨粤桂湘赣等省区交界处,东西延绵约700公里,南北宽约400公里的山脉,自西向东,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一字排开,呈东北—西南走向,故又称五岭。
这一系列的地质变迁为南岭留下了丰富的古生物化石资源,包括珊瑚、腕足类、腹足类、双壳类、三叶虫、海百合、蕨类植物、裸子植物等。这些化石见证了南岭从海洋到山脉的沧桑巨变。
在地质变迁中,大自然施展“鬼斧神工”,将南岭打造成中国南方最大的、可解读板块发展与演化的地质博物馆。广东最高峰石坑崆是一整块巨型花岗岩,为华南最雄伟的花岗岩山峰之一。南岭乳源县洛阳镇的一处小河谷中,延绵约一公里长的河道上散布着一个个浑圆的小石潭、小洞穴及石窝窝,大小深浅不一,形成“冰川”壶穴。
从空中俯瞰,从韶关乳源到清远英德,一道地裂横亘,构成了广东大峡谷,峭壁如刀劈斧凿,其间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被誉为上天在广东留下的一条美丽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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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大峡谷
南岭一带还有很多溶洞,其中最独特的要数“通天箩”。它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天坑,深97米,洞口直径73米,底部最大直径140米以上,形态酷似一个倒伏的米箩,故名“通天箩”,又被称为“广东之眼”,里边还藏着一个3000多平方米的地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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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不仅守护着岭南大地的青翠四季,也为文明进化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岭南发现最早的早期智人——马坝人就生活于此。1958年5月底,马坝人化石出土。起初,村民把化石放在一边,并不知是惊天发现。裴文中、吴汝康等60多名专家反复鉴定后,确定其为人类化石,命名为“马坝人”。经测定,马坝人大约生活在距今13.5万年前至12.95万年前,填补了华南人类进化系统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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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坝人:华南已知唯一早期智人
走进马坝人博物馆,正中央是汉白玉雕刻的马坝人头像。这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头像,与现代人的脸部轮廓不同,马坝人眉嵴粗壮、向前突出,眉嵴后方的额骨部分明显缩窄,向后倾斜。馆长肖东方称,马坝人是一种介于直立人与现代人之间的中间类型——早期智人。
博物馆还原了马坝人的生活场景。约13万年前,正值冰川期到来之际,全球已开始降温,但岭南一带仍温暖湿润。马坝人与大熊猫、剑齿象等同在这里生活,依靠采集、捕鱼、狩猎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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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岭南路难行,但南岭东西纵横,山与山“勾肩搭背”处,总会留出或宽或窄的间隙,加以利用,就可形成南北往来的孔道。于是,先民在崇山峻岭间修起一条条古道,上通“三楚”,下达“百粤”。学术大家费孝通提出“民族走廊”的概念,南岭走廊与藏彝走廊、西北走廊并称为中国三大民族走廊。如今,南岭依然留有多条纵贯南北的古道,如西京古道、穿越大庾岭的梅关古道,穿越骑田岭的连州秦汉古道、丰阳——东陂古道等。
南岭下的南雄珠玑巷,因凿通大庾岭而兴盛,成了南迁移民的庇护所和广府人的祖居之地。这里被誉为“中华文化驿站,天下广府根源”,是广府文化的发祥地。
客家人一路迁徙,在南岭找到了他们的新家园,繁衍生息,现在,闽粤赣边南岭东部山区成了客家人的大本营。韶关始兴的满堂客家大围是岭南很有代表性的客家围屋,有777间房、17个炮孔,俨然一座严实的碉堡。
这里也是瑶族人的新家园。乳源县世界过山瑶博物馆的建筑恢宏大气,里面展示着瑶族刺绣、服饰、瑶医、节日习俗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从会稽山到南海再落脚南岭,过山瑶先民一路迁徙,最终在南岭安家落户。南岭的瑶族人口占全国瑶族人口的三分之二以上,粤北瑶乡被誉为“世界过山瑶之乡”。如今,居住在南岭的瑶族同胞仍喜欢穿上民族特色瑶服,吟唱淳朴动人的瑶歌。
除了汉族,南岭还生活着壮族、布依族、侗族、水族、仫佬族、毛南族、瑶族、苗族、畲族等少数民族,孕育出浓郁的人文风情。
在梅关古道开通前,西京古道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在西京古道猴子岭路段(乳源县大桥镇),一条明清时期重修的青石板路沿着山脊伸向山脚,半山腰有一间石砌拱门的亭子,名曰“心韩亭”,内有3座石碑,上面“乾隆十八年”字样清晰可见,旁有标识牌称:“心韩”即“崇韩”之意,意在纪念三下广东的唐代大诗人韩愈。
唐元和十四年(819年)正月十四,韩愈离开长安。农历三月上旬,他路过岭南乳源地界,遇到风雪。传说他的一只靴子丢在了雪地里,被当地村民奉为神物。韩愈去世后,村民将靴子埋葬,在岭上修衣冠冢,谓之“韩文公墓”,并把韩愈走过的山、西京古道一段分别称为“文公山”“文公路”,后又建“心韩亭”。
“愿借图经将入界,每逢佳处便开看”,韩愈对南岭印象深刻,甚至在韶石山下停船,欣赏这山水之美,于是有了“暂欲系船韶石下,上宾虞舜整冠裾”之句。
在南岭留下足迹的诗人还有很多,宋之问、杜审言、刘长卿、柳宗元、刘禹锡、王昌龄、米芾、元稹、苏轼、秦观等,不一而足。仅《大庾县志》就收有张九龄、苏轼、张九成、文天祥、汤显祖、戚继光、解缙、袁枚等历代名人以梅关为题创作的诗二百余首。
刘禹锡在柳州任刺史时,对韶关的景色念念不忘,在他的诗中,南岭“梅岭寒烟藏翡翠”,美得令人心醉。苏轼多次经过梅岭,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作。翻越大庾岭时,他写下“今日岭上行,身世永相忘”,远望丹霞山,又不禁发出“此方定是神仙宅”的赞叹。南宋诗人杨万里来广东任职,对南岭秋色赞不绝口,称“岭外秋容也自浓”。明代文学家汤显祖去往广东徐闻,经梅岭作《秋发庾岭》,其中“岭色随行棹,江光满客衣。徘徊今夜月,孤鹊正南飞”之句,将南岭的暮色、江水、月光与孤鹊融为一体,令人怀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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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岭南人来说,南岭既熟悉又陌生。自20世纪20年代开始,一批批专家走进南岭,开展自然资源调查和研究,这一行动延续至今,广东最大的生物物种基因库逐渐揭开神秘面纱。
2001年两栖爬行动物专家黎振昌教授来到南岭罗坑,发现了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鳄蜥。鳄蜥曾与恐龙生活在同一时期,被称为“爬行动物中的活化石”。如今,在为保护鳄蜥而设立的广东曲江罗坑鳄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中,鳄蜥野生种群已是目前已知最大的野生鳄蜥种群,约占全国野生鳄蜥种群的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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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鳄蜥
越来越多的珍稀动物露出真容,有“世界上最神秘的鸟”之称的海南鳽、广东特有物种英德睑虎,以及金斑喙凤蝶、中华秋沙鸭、黄腹角雉、中华穿山甲、中华鬣羚等均在南岭留下踪影。
在第四纪冰期,南岭成功阻挡了寒潮南侵,成为诸多古老孑遗物种的避难所。南岭山谷溪涧内还存有比恐龙早1.5亿年出现的桫椤。清远市阳山县秤架瑶族乡南木村有一棵千年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南方红豆杉,有“植物活化石”之称,历经千年风雨,依然亭亭如盖,古朴苍劲。
广东南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小黄山景区海拔700至1500米处,垂直分布有一片华南五针松原始林。华南五针松别称“广东松”,是我国特有树种。每到冬季都会分泌出一种白色防寒物质,在阳光的作用下显现出粉蓝色,故又得名“蓝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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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五针松
南岭还是一个“花花世界”,新发现、新记录的植物层出不穷:南岭叠鞘兰、南岭头蕊兰、南岭凤仙花、南岭姜、丹霞冷水花、丹霞鸭跖草、丹霞单枝竹、英德假糙苏、广东含笑等在这里争奇斗艳。
南岭区域是全球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的典型分布区和中国常绿阔叶林代表分布区,是世界同纬度地区的宝贵自然遗产,是我国14个具有世界意义的陆地生物多样性关键地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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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我国启动国家公园体制试点。2020年至2024年,广东省连续五年将国家公园创建工作写入省政府工作报告。2024年2月,“岭南国家公园”一名正式浮出水面。
拟建的岭南国家公园有多大?它的总面积达1932.96平方公里,约是广州市的1/4,与深圳市的面积差不多大。这座国家公园坐落于韶关、清远两市下辖的7个县,整合了现有14个自然保护地,包括广东南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广东石门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广东罗坑鳄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韶关乳源大峡谷省级自然保护区、粤北华南虎省级自然保护区、广东天井山国家森林公园等。
有人说:“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南岭归来不看林。”南岭,这片经过亿万年岁月洗礼的土地,不仅守护着广东的生态安全与青翠四季,更以其独特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成为一道动人的风景线,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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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与秦岭一样,是中国气候上的天然分界线。秦岭是温带和亚热带的分界线,亚热带植物柑橘在“秦岭以南为橘、秦岭以北为枳”。南岭则是亚热带和热带的分界线,北侧四季分明、南侧炎热多雨。从南岭一侧的广东连州驱车前往另一侧的湖南永州,却仿佛穿越了不同的气候带。即使在10月,两地的温度也相差10摄氏度左右。
南岭平均海拔1000多米,并不算高,但夏季,来自海洋的暖湿气流在此受到阻挡,带来丰富的降水,使南岭成为北江、东江等的水源地,最终滋养了珠江流域,因此又被称为“广东水塔”。
冬季,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行至此处,受到南岭的阻挡而无力南下。就这样,南岭成了一道温润的气候屏障。自宋代(1246年初)至今,近800年时间里,广州历史上有记载的仅有九次降雪,最近的一次是2016年,可以说是百年一遇。
南岭偶尔也有抵挡不住超强冷空气的时候。回忆起2008年持续性低温雨雪冰冻灾害,广东南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龚粤宁说:“那时保护区整片山挂满冰挂,接着十多天,山上一直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放鞭炮,这是被冰挂压断的树木枝条不断坠落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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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马坝人,先秦时期,南岭还有古人活动。马坝人化石被发现14年后,工作人员又在一旁的“石峡”发掘出大量陶片、石器和红烧土。后经考古专家多次发掘,石峡遗址先后出土青铜器、陶器、石器、玉器等各类文化遗物1万多件,自下而上存在“四叠层”(四个时期的文化遗存):距今约6000年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层;距今约5000至4000年、被命名为“石峡文化”的新石器晚期文化层;距今约3800至3100年的早期青铜文化层;西周晚期到春秋时期的晚期青铜文化层。
在石峡文化时期,岭南先民已开始使用三足陶制鼎烹饪。他们居住在木骨泥墙建筑中,这与黄河流域史前文化流行的建筑方法接近。彼时,先民会稻作,会纺织麻布。石峡出土的玉琮与浙江良渚玉琮有很多相似之处,两者可谓“同款”,显示相隔一千多公里的两地在先秦时期已有交流。石峡遗址填补了岭南先秦古文化的空白,被评为“二十世纪中国百项考古大发现”之一。
令人疑惑的是,石峡文化时期的先民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在南岭一带消失,别处亦无迁徙踪迹,留下千古之谜。
来源:广州日报、事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