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不听话,是他做不到”——ADHD儿童家长在困惑中找到答案

央广网合肥7月26日消息(记者周然 见习记者张琳琳)“我是想来找一个答案。”
在中国科大附一院(安徽省立医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负责人徐桂凤的诊断解答了李玲心中的困惑。
从上小学起,儿子晓天上课爱讲话,听着课突然发呆,老师提问,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老师刚问了什么。”作业写得很慢,坐不住,手上小动作不断,“摸橡皮,玩笔,面前如果没东西,甚至会拽根头发玩儿。”
吼过、骂过甚至打过,做作业时,坐在晓天跟前看着,都管不住他拖延磨蹭、做小动作。“心力交瘁,曾经焦虑到失眠,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李玲说,直到拿到了孩子的诊断,一切都有了答案:晓天患有ADHD。
那一天,她大哭了一场,哭过后又愧疚不已,“孩子不是不听话,是他做不到。”
孩子还是那个孩子,家长的认知变了
ADHD,中文全称为:注意力缺陷与多动障碍,也就是俗称的多动症,是一种易发于儿童时期的神经发育障碍。其核心症状是活动过度、注意力集中困难、情绪不稳、冲动任性。
据徐桂凤介绍,ADHD患者是神经递质存在失衡,大脑功能尤其是执行功能异常,“患儿想要集中注意力,但是因为神经系统的功能异常,往往出现‘心里都知道,但就是做不到’的困境。”相关数据显示,中国约有2300万儿童青少年患者,患病率约为6.2%-10%。
进入暑期,气温攀升,与儿童、青少年相关的门诊就诊量也一路上升。记者从中国科大附一院(安徽省立医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了解到,暑期来就诊、测评的孩子也更多了,其中不乏外地家长,“今天还有一位海南患者来就诊。”7月25日下午,徐桂凤介绍道。
7月初,抱着寻求一个答案的目的,李玲带着10岁的晓天来到了这里,经过筛查量表、诊间观察、注意力执行功能测评等一系列诊断后,孩子被确诊为ADHD。
与李玲一样,来自湖北的张鑫也带孩子来到了中国科大附一院(安徽省立医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据张鑫讲述,女儿圆圆从小就表现出了健忘、走神的特性,生活上比较凌乱,“跟她说好多遍,洗澡换下的衣服放在脏衣篓里,她总是乱丢。”上课开小差、喜欢讲话、错别字多等特点也很明显,不光如此,孩子还易怒,容易冲动,“学习成绩很不理想。”张鑫说,她与丈夫是湖北一所地级市医院里的医生,身边很多同事家的孩子都比较优秀,让她压力很大,“陪伴她阅读、做作业,有时间就带出去玩,我和爱人对她关爱备至,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的孩子是这样?”
直到二宝的出生,张鑫发现了孩子之间的差异,“二宝一岁半时,告诉他回到家换鞋,要把鞋子摆放整齐,喝完奶,把奶瓶放好,他都能做到。”
近年来,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关于“ADHD”的话题讨论度逐渐升高,在寻求专业医学诊断和治疗之前,绝大部分家长选择了上网去搜索、并互相交流印证。张鑫也不例外,她关注了许多母婴公众号,用孩子的行为一条条对照ADHD患者的表现。然而网上搜索交流结果并没有在实质上降低她内心的焦虑,“一方面是没有专业诊断,不愿意承认,另一方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去年冬天,在一则关于ADHD科普文章的评论区,张鑫看到一位网友提到了徐桂凤,“说她是这方面的专家。”2023年12月,张鑫带着圆圆第一次来到中国科大附一院(安徽省立医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今年3月,圆圆最终被确诊为ADHD。
“那一刻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张鑫说,得知孩子这些行为背后的原因后,她尝试着去理解她,“孩子还是那个孩子,但是之前的她是让人抓狂的,现在觉得孩子很可怜,她不具备那些执行功能,却得不到帮助和理解,反而是被埋怨,甚至是嫌弃。”
孩子拥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更重要
孩子被确诊为ADHD,该如何应对?
一部分家长选择了用药。“根据诊断和孩子相关功能的受损严重程度,达到用药标准的孩子,经过养育方式和行为管理未见明显效果的孩子,我们会推荐用药。”徐桂凤介绍,药物治疗需要长期服用,未到用药标准的孩子,徐桂凤团队则采用家长课堂的形式,帮助家长了解在生活中的养育事项,解决家庭干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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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干预方法(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供图)
据徐桂凤介绍,从2023年下半年开始,中国科大附一院(安徽省立医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不定期开展家长课堂,“门诊时间太短,信息科普、实际问题的讨论没办法实现。”家长课堂会设置一些课程,比如ADHD儿童用药指导、行为问题及应对、执行功能训练、情绪管理、家校应对等,“有足够的时间面对面互动,为家长答疑解惑。”
张鑫和丈夫都参加了7月20日—21日的家长课堂。与他们一起听课的,还有来自北京、天津、江西、四川以及安徽等地的家长。
两天的时间,从早上8点半到下午6点,家长们密集地学习了很多养育知识,下课后,大家还激烈的讨论,围着医生问询心中疑惑。“了解的越多,越心疼孩子,我重新建立了对孩子的认知,并时刻提醒自己。”张鑫说。
课程结束后,张鑫开始学着用医生所教的方法去养育孩子,“当她不写作业时,我不再用惩罚、责怪的方式,而正视她的意见。”当然,理解不是一味的顺从,“充分了解她启动的困难,帮助她一步步分解,先从简单的做起,总之要温柔的坚持。”
让所学的知识变为生活中执行的方法当然存在着一系列的困难,张鑫也坦言,这些方法不是神药,不可能立竿见影,自己也没有全部掌握,需要慢慢消化,“现在我与丈夫已经达成了共识:孩子拥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更重要。”
晓天确诊后,李玲也学着接受现实,她慢慢相信,确诊ADHD不意味着一辈子就“完了”,“我孩子社交能力强,乐观,很有爱心,也擅长运动,接受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个体,允许多元化的存在,学习成绩不代表一切。”
李玲和丈夫一直记得孩子确诊时,徐桂凤所说的那段话,“很多人提到木桶原理,都认为盛水量是被短板决定的,但是你换个思路,如果木桶是倾斜的呢?装水的多少是不是由长板决定的?”
如今,孩子不愿意写作业时,李玲不再逼着他坐在书桌前,而是带他出去运动,缓解孩子的焦躁。
这个月,李玲还时常翻阅以前的育儿日记,重温孩子刚出生时自己的期待。在一篇关于母亲节的日记里,李玲写到,“看着你熟睡的小脸,我真的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
(李玲、晓天、张鑫、圆圆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