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26日晚，2024巴黎奥运会开幕，开幕式以塞纳河及其两岸为舞台，随着火炬手的脚步展示巴黎的市井街道、名胜古迹。

这样独特新颖的开幕式风格迅速在微博上引起热议，有的网友认为：太值了，巴黎不愧是浪漫与时尚之都。有的网友则认为开幕式切换场景太乱，直呼看不懂。

巴黎奥运开幕式上，烟花爆炸出法国国旗的色彩

但无论如何，巴黎奥运已然开幕，中国队的奥运健儿们也已整装待发，期待他们能在本次奥运会上取得好成绩！

中国队在塞纳河的邮轮上亮相

在开幕式上，当出现著名的“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画面，以及她生前被关的古监狱突然喷出“鲜血”时，不免让观众一惊。玛丽·安托瓦内特是路易十六的王后，也是法国大革命前的最后一位王后，在1793年她和路易十六双双被送上断头台，这也象征着法国走向共和。

古监狱喷出“鲜血”

在今年新书《法兰西的兴衰：从立国到当今》中，作者吕一民教授就着重书写了法国大革命这段历史，接下来，就让我们跟随作者的脚步一起回顾法兰西的兴衰荣辱吧。

摘编自《法兰西的兴衰》

文 | 吕一民

图 | 源自网络

启蒙思想的核心是理性至上，即“一切都必须在理性的法庭面前为自己的存在作辩护或者放弃存在的权利”。在关于启蒙运动的诸多定义中，德国思想家康德的相关定义，当有必要格外关注。依康德之见，启蒙运动的关键，其实正在于人们敢于并能够公开地运用自己的理性。这意思再浅显明白不过了：当人们开始敢于用自己的大脑思考，而政治和社会的权威也不再（或无法）限制人们言论出版的自由的时候，启蒙运动也就发生了，启蒙时代也就到来了。

诉诸人的理性，势必就会索求人的权利，而启蒙运动最大的功绩之一恰恰就在于揭去了蒙在权利上面的神秘面纱。于是，在“旧制度”末期法国社会中广为使用和流行的术语，如“秩序”“等级”“团体”之类，纷纷被“公民”“民族”“社会契约”“公意”等所取代。更有甚者，在启蒙思想家影响下，公众舆论开始日益作为一种新的裁决力量出现。概言之，这种新的裁决力量往往同法国社会两大传统的权威支柱——教会与王权是相对的，它还常被人视为某种法庭的存在。在孔多塞等当时极为著名的人物的描述中，公众舆论甚至被奉为“国民的法庭”。

在此种背景下，1789年春天的法国，城乡各地流传着数以百计反封建的小册子，其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者，当推西耶斯在同年1月发表的《什么是第三等级？》。这位“背叛”了自己等级的教士，在这本很快被第三等级人士奉为“圣经”的小册子中，言简意赅地道出了第三等级对自身被束缚和被压迫状态的愤懑，充满自信地表达了第三等级的参政要求：“什么是第三等级？一切。在此之前它是什么？什么也不是。它要求什么？有所作为。”一时间，人们在当时法国各地的街谈巷议中，经常能听到上述“格言”。

法国革命前的等级

先前一系列改革企图的未遂，表明法国实已极难通过渐进改革来摆脱困境。面对整个社会日益出现严重动荡的情势，路易十六被迫同意召开三级会议，重启一个自1614年以来“沉睡”了175年之久的古老机制。三级会议的召开，确实将给法国社会内部存在的严重的等级对立提供一个表达的出口。而且，法国于1789年爆发的这场堪与英国工业革命并称为“双元革命”的大革命，其实也正是随着同年5 月5日三级会议在凡尔赛“游艺厅”的召开而拉开序幕的。

新的三级会议是按人头投票，抑或继续按等级表决？这是一个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含糊的问题。按人头投票，将意味着特权的终结和新时代的开始。反之，则意味着第三等级代表人数的加倍失去了任何意义，旧的制度将一仍其旧。因为在许多涉及特权的问题上，第三等级都可能遭到前两个等级的联合反对。于是，特权等级与第三等级围绕这个问题所产生的冲突，注定无法避免。

会议一开始，第三等级首先借代表资格审查问题发起攻势，提议3个等级一起开会，共同进行代表资格审查。此举无异于取消等级划分，以个人表决代替等级表决。对于第三等级代表的提议，前两个等级，尤其是贵族等级人士自然是竭力反对，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若守不住分厅议事这道防线，今后就将不得不顺从第三等级的意志。由于王室和特权等级采取顽固立场，第三等级代表决定组成国民议会。6月20日，第三等级代表来到了距会场不远的老凡尔赛街的网球场大厅，在议长巴伊的带领下宣誓：

“

国民议会鉴于被召集来制定王国宪法，从事更新公共秩序，维护真正的君主制原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它在被迫聚集的任何地方继续议事，而且它的成员在哪里集会，哪里就是国民议会所在；现决定这个议会的所有成员应立即庄严宣誓：绝不与国民议会分离，在王国宪法制定和巩固于坚实基础之上之前，势必集会于环境所要求的任何地方。在这样的宣誓之后，全体成员应分别地在这不可动摇的决议上签名以示确认。

”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网球场宣誓”。这一原先没有任何桌椅，从而更显得空荡荡的网球场大厅，本无任何威严雄伟之处，然而，此时此刻的宣誓之举，却立刻使之蓬荜生辉。

第三等级的强硬态度，很快削弱了教士等级的反抗，使之首先做出让步。6月 24日，大部分教士的代表加入了国民议会。次日，在素有自由主义声望的奥尔良公爵的率领下，数十名贵族代表也加入进来。7月9日，国民议会正式改名为制宪议会，决心制定一部王国宪法。

对此，王室决定予以抵制。路易十六一边暗中下令调动军队向巴黎和凡尔赛集结，一边将已被复职的内克重新解职。由于内克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主张改革的能臣，其被解职消息传出后，不仅激怒了早已充满不平情绪的巴黎人民，也让此前流传的“贵族阴谋”顿时在人们心中变得更为具化，从而马上激起了强烈反应。在刚被奥尔良公爵开放为公共娱乐中心的罗亚尔宫花园里，卡米耶·德穆兰，一位不到而立之年的律师爬上了一张桌子，用极具鼓动性的演说向民众指出内克被免职意味着什么：巴黎面临的是对爱国者的大屠杀。

处死路易十六

粮食极缺、物价飞涨，早已令巴黎市民的愤懑情绪达到极点，而德穆兰口中冒出的这番话，无异于一根扔向火药桶的火柴，只听当场就有人高声喊道：“拿起武器来吧！”巴黎市区的大街上很快就垒起了路障，每个人都各尽其能地武装了起来。7月14日，成千上万示威者一早冲进了荣军院，从地下室夺走了3 万多支步枪和12门大炮。不过，这些枪炮倘若没有弹药又有何用？好在巴黎人此时已经知晓哪里可找到弹药——巴士底狱。

攻占巴士底狱

当时，巴黎大部分地区都已处在巴黎市民的控制之下，因而，仍由国王军队守卫着的巴士底狱，这座象征着封建统治的堡垒，显得触目之极，而巴士底狱塔楼上的大炮正对着圣安托万街区，无疑更激怒了巴黎市民，特别是居住在该街区及其附近的居民。7月14日上午9时起，手执武器的巴黎市民团团围住了巴士底狱。尽管此处守军不过只有82名老弱残兵，以及34 名闻讯赶来增援的瑞士雇佣兵，但由于监狱既有高达30米的围墙，又有宽25米的护城河防护，攻下它也殊非易事。

为避免过多流血，一些巴黎市民原打算先礼后兵，也为此作过些努力。但是，守军头目德洛内侯爵的顽固态度使人们意识到，除用武力攻占这座堡垒外别无选择。很快地，双方展开了激战，98 名起义者在战斗中牺牲。由于久攻不下，民团拉来了刚从荣军院夺来的几门大炮，对准巴士底狱一阵猛轰。见此情景，德洛内胆战心惊，不得不宣布投降。在他下令放下吊桥后，愤怒的起义者一拥而入，冲进监狱。德洛内本人被俘获后，立即遭到了起义者的辱骂、痛斥和殴打。作为造成近百人丧生的“罪人”，他在遭到一阵刺刀和利剑乱戳后，最后还是被人用手枪打死。即便如此，一些起义者仍觉得不够解气，干脆将他枭首示众。

攻占巴士底狱，最初不过是为了到那里夺取弹药。然而，起义者很快就清楚地意识到，巴士底狱还是一座关押着御批密札钦犯的监牢，而这种御批密札，显然是国王滥施权威、独断专行最为突出的标志之一。由于这种固有的象征意义，攻占巴士底狱（尽管当时被关在牢房里的犯人仅有7名，且有1人是地地道道的刑事犯）与释放里面的囚徒，遂成了反抗专制统治最伟大的行动之一。也正因为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行动充分反映出了大革命的本质特征，“攻占巴士底狱”，自然就在日后成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的起始标志。

攻克巴士底狱后，市政厅常务委员会根据群众要求，决定将这座“封建堡垒”夷为平地。7月16日，受命负责此事的革命党人帕卢瓦率领上千名工人忙活了起来，他们拆除一块石头又一块的石头，逐渐削平这个庞然大物。作为颇懂生意经者，帕卢瓦在积极“革命”的同时也没忘了经营，不仅回收了监狱砖石，还让人在每块砖石上刻下一幅巴士底狱浮雕图，继而用这些被称为“自由卫士”的“纪念品”，很快就做了一笔数额不菲的买卖。此外，帕卢瓦还利用监狱的“铁料”，也就是犯人戴过的镣铐等，制作了各种小玩意儿，如纪念章、镇纸、鼻烟盒等，拿去出售后获利颇丰。

《法兰西的兴衰：从立国到当今》

作者吕一民

出版日期 2024.04

内容简介

法国人一向以“世界的肚脐眼”自居，以为人类中十全十美的唯有自己，他人难以望其项背。这与法国长期跻身世界一流强国之列的光辉历史密不可分。从称霸欧洲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到令列强闻风丧胆的拿破仑·波拿巴，法国一度主宰欧洲大陆，建立起庞大的殖民帝国，又一度逐渐走向衰弱，甚至不得不割地求和。经历两次大战后，面对先有美苏并肩崛起、后有美国一家独大的世界格局剧变，法国显然难以重现往日的辉煌与荣光，但“法国梦”却未曾从法国人的脑海里消散。本书以法国的历史为主线，引导读者重新踏上法兰西的崛起与衰落之路，以期能一窥文明的兴衰。

吕一民

浙江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兼浙江大学公众史学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法国史研究会副会长、杭州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主要从事法国近现代史研究，相关著作、译著有《法国通史》《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的历程》《良知与担当: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史》《法国知识分子史》《知识分子的鸦片》《自由的声音》《公民的加冕礼:法国普选史》《罗伯斯庇尔传》《法国史》(3卷本)。

曾作为访问教授或高级访问学者赴巴黎政治学院、索邦大学、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访学;2020年10月当选为法国海外科学院通讯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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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奥运开幕式上古监狱喷出“鲜血”，这是隐喻哪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