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解放军文艺》2024年8期
彩虹下的步战车
这些直抒胸臆的步战车，迷彩的身子
表情模糊，工整对仗
有平仄，有着短暂自由的惊慌
当你走过，切记，要小心，要小心——
这轰轰隆隆的步战车
把蔷薇根植在心底
是浪漫主义的，从来不会循规蹈矩
这是在三多塘的七点钟方向
士兵们身上的防弹衣
防弹头盔多么威武
步战车均涉水而来，由南向北绵延
巨大的轰鸣声带着勇士的决心
涉水溅起的彩虹
模拟横扫、追击和烟雾弹
每一次拐弯都可以看作开辟江山
有时也多情，竟飞了起来向蓝天示意
高速行进时
步战车为了表达自己的力量
履带碾碎沙石，扬起的烟尘把道路缩短
随之缩短的还有我的胆怯
我十岁时的梦想
情急之中，喊出了炮弹发射的声音
这样的步战车须匹配上相应的战士
相应的炮弹，相应的履带
相应的令行禁止
相应的心态和冲锋的号角
总之要才华横溢，要干脆利落
总之从头到脚，从外到里都无懈可击
彩虹出现时，落日多么辉煌、壮丽
步战车涉水而去，火力全开
被硝烟遮了一次又一次
而那位跳下战车迎面走来的
是十岁的自己
战斗演练
太阳洋溢，偶尔埋首于云间
太阳检阅着一支纵深推进的队伍
风耸耸肩，原地不动地
奔跑，又笔直向前
动作充满仪式感，一层细沙被有力掀起
那些桉树的叶子跟着风暴翻卷
在这里，在草地与密林之间
我的镜头晕眩，正随一场演练摇晃脑袋
具体情况是：队伍行军，遭遇战
所有迈出的左脚都撤退，将空间撇下
风暴遮掩的，是一支队伍隐蔽的走向
是如何快速抢占目标高地
或者背向敌方
以一堵废墙为掩体，完成弹药装填
依恃枪炮，制造的碾压之姿
多少吨沙土揭地而起，使前方燃起烟雾
士兵们判定风向，向敌前沿阵地潜行
我在想会不会有突然扑上来的敌人
像野兽一样抱住他们的身体
或者拉响手雷
烟雾弹继续布置一堵厚墙
当侦察兵辨别出敌军行进的声音
他该如何舍弃慌张
唤醒并命令一只鸽子
当他用力量的弧线
协助正面部队合围火焰呼啸的中心
而在那风雷震荡
生死一步之遥的中心，他曾想过什么
勇且智者胜！为风暴而生的勇士
内心无一不险象环生
一支战争的箭镞、子弹，必须反复打磨
他们粗糙，坚忍，早已立好一面碑
狙击课
放一个胸环靶，劫持人质靶
放一个鸡蛋，两个苹果，一枚子弹壳
一个剧烈晃动着的橙子
如果没有雨，那就用水喷洒
再命令一支打击乐队，时不时轰隆一阵
或者在暴雪天，以卧姿拥抱寒冷
何必风清日丽
何必全是松软宽阔的地面
何必有高大掩体，坚固的散兵坑
只需纯粹的善，就有勇气一枪毙敌
射击地线要足够高，足够奇，足够远
但不能只居高临下，还要足够低
一百米不是橡胶的冲刺跑道
也不是一百米的春光，一百米的明媚
是一百米的风吹尘扬，人群苍茫
一百米的树叶光影斑驳
又等于麻雀叽叽喳喳
四处乱飞的几百米
如果长时间纹丝不动地潜伏
计划全都冻结在高倍镜里
请怀着巨大的隐忍
不要闭眼，不要分神
请独立完成观察与追踪，地图判读
让自己变成树根，变成土
变成石头，野草
用水把自己荡漾成一条鱼
误以为自己生而就是敏锐的大鹰
然后再想，如何伺敌不备，突然袭击
攀登课
天空湛蓝，白云恰好停到了这里
在十几米高的楼顶上，特战队员们
与风有默契，有节奏地下降
如飘下的一片树叶，空气中有沙沙沙的
摩擦声，他们的定位器和勘测仪
能准确地冲撞玻璃
像子弹一样破窗而入
镜头里的攻击动作那么简单
可你如果将攀登想简单那就大错特错
我曾亲眼见过，与一根粗糙麻绳
较劲的士兵，反复练习踩绳
练习快速倒手，练习收腹屈腿
伸展身体
磨破、愈合，又磨破的双手发着光
镜头越来越深，镜头里白茫茫一片
楼顶上的步枪从烟雾弥漫
开始呐喊
构筑一面看不见的掩体
他们利用阳台向上攀登，出现又消失
他们身体里可能住着一只猴子
枪声和高海拔
相当于两颗狙击枪的子弹
攀登，围攻或追击，就要有钢铁般的心
举着望远镜满世界寻找无畏
我独自惭愧一整天
那些消磨、攻击自己的一切
何时渺小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