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来源:Unsplash
前情提要
你不是自私,只是想像一个独立的人一样活着,想为自己的身体和生活做主,这是完全正当的,你很勇敢。
无法挣脱原生家庭的武小,开始为女孩们编织关于未来和逃离的美梦。在有人深陷这张网的中央昏昏沉沉之时,被迫闯入的小白却带着怒火与不甘开始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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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 灯
17
血从女孩脑门上流下来。
艾兰看懵了,她想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武小被女孩这一头撞得有点晕,他瘫坐在铁皮柜旁,但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愤怒。他冲到床前,如果那条铺在铁皮柜上的破旧褥子也能称为床的话,开始对女孩拳打脚踢。
女孩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唾沫和血液喷了出来,武小依旧没有停。
艾兰缩到角落里,终于叫了出来——别打了!
武小停下看向艾兰,喘了好一会儿粗气,艾兰很怕他对自己挥拳头,但武小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安静点。武小说,是这个女人先打自己的,要是她不动手,他也不会动手。
接着,武小俯身在铁皮柜里一通翻找,最后拿出了几条麻绳,他把女孩的手脚捆得更紧,用破布塞住了女孩的嘴。
捆完之后,绳子还多了一根,武小看向艾兰,艾兰满眼惊恐。
事情再次出乎艾兰的预料,武小并没有动她。
“为了咱们的计划,你得看着她,她没你懂事,想逃跑,你要好好说服她,我会给你们送饭的,再过两天咱们就能出发了。”
“她也要去泰国那个工厂的吗?”
“是,她也是我朋友,家里人都不在了,我好心让她跟咱们一起去泰国,她死活都不愿意,我只能来硬的。”
“既然她不愿意,别勉强。”
“那么好的地方,你都抢着要去,怎么轮到她就是勉强了?”
艾兰看到了武小眼神的变化,意识到他仍然攥着那根麻绳,她没有再说话。武小继续说女孩也是命苦,叫白柏倩,西青市郊村里的人,父母出去打工后就杳无音讯,唯一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在前两年去世了。
“……另外,她结婚了,但是她老公也死了。”
武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地冷酷。
那个叫白柏倩的女孩倒在床铺上,狠狠地瞪着武小,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怎么死的……”
“在矿里做工,被炸死了。”
听到武小的回答,艾兰竟然又觉得松了口气。她很怕得到的回答是被武小杀害的,那样武小就是杀人犯,是完完全全的罪犯,而她也就彻底和这个女孩一样为人鱼肉。
武小说完走出地下室,锁上了门。脚步声走远后,艾兰扶着白柏倩坐直。
“你别喊,我就把你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行不行?”艾兰小声问白柏倩。
白柏倩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艾兰小心地把白柏倩嘴里的布取了出来。
“你刚刚为什么不反抗?”破布刚被去掉,白柏倩张嘴就问,“他是个罪犯啊,你怎么……”
“他不是,他是我朋友。”艾兰低下头,“他没有打我,也没有捆我,还帮我躲开了我不想见到的人。”
白柏倩以为艾兰的智力有些问题。她顾不上和艾兰掰扯,疯狂地蠕动着试图挣脱麻绳,但很酷开被捆绑的地方就被勒出了鲜红的印记。
“你能帮我解开吗?”白柏倩问艾兰。
艾兰想到武小的话,摇了摇头。白柏倩也没有寄希望于她,继续自己挣扎。皮磨破了,血浸入麻绳,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艾兰不忍心继续看,赶紧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去泰国,他没有跟你说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那边工资很高,条件很好的。”
“他这是绑架!”
白柏倩情绪濒临崩溃,大喊了一声。
艾兰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捂白柏倩的嘴。
“小点儿声,你这样也会害了我。就算你不想去,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别硬碰硬。”
听到这句话,白柏倩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意识到艾兰是被刘金杰灌了迷魂汤。她停止了挣扎,稍微挪动了下身体,克制着面部肿胀感,断断续续地向艾兰讲起她被刘金杰带来这里的前因后果。
两天前,她焦急地寻找着丈夫王庆的下落,就在王庆四十八小时未归她打算报警的时候,刘金杰敲响了她家的门。他说自己是西青市康友旅游公司的导游,是王庆托他来的。说着,还递给了她几颗薄荷糖,说是泰国带回来的。
刘金杰说,王庆并没有失踪,几天前,有熟人告诉王庆西青市有一个外包电工的活计,临时性的,报酬丰厚,王庆听了很心动,打算接了挣笔钱带白柏倩出国旅游。为了给白柏倩一个惊喜,他想等钱拿到手交了旅游团的定金后再告诉她。而且干活的地方是一个新规划的建筑工地,他的手机在那里摔坏了,所以收发不了消息。
她觉得奇怪,王庆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想着给她准备什么惊喜,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会和自己商量了再做。表示怀疑之后,刘金杰说给王庆介绍工作的熟人,就在王庆的班上,叫何贵,如果她不相信,他现在就可以给何贵打电话。
白柏倩正苦于联系不到何贵,就要求刘金杰立刻给何贵打电话。何贵在电话那边证实了刘金杰的所有说法,让她放心。虽然心里仍有疑虑,但刘金杰似乎真的和王庆、何贵都很熟识,于是她暂且相信了他。
刘金杰说,办理出国签证的手续十分复杂,他交给白柏倩一堆文件模板,让她准备对应的资料,说过两天就会有相关人员上门来取。白柏倩对出国一无所知,只能先一股脑地答应,但还是表示自己需要王庆,一切决定都要等王庆回家之后再说。
刘金杰没有坚持,表示王庆的活再过两天就差不多能完工了,他两天后再向王庆转达。
临走之际,刘金杰在白柏倩家的茶几上看到了一本加了很多便签纸的书,是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两人就多聊了两句。
刘金杰似乎也很喜欢三毛,他做导游是因为对自己的出生家庭和生活环境有诸多不满,向往远方,希望有一天也能过上自由的生活。他说她和王庆这次出去以后,一定会喜欢上那里,说不定就不想回来了。
她确实想出去看看,但目的不是为了离开家,她从来没有离开的念头。
听她这么说,刘金杰有些激动起来:山里这么落后了,日子一成不变,留下来就是一辈子被困死,离开才有希望和奔头,难道她在这里快乐吗。
她说,她小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在村里受过不少欺负,她性格内向,和周围总格格不入,但这里终是她的家。父母抛弃她不是她的错,被人欺负也不是她的错,她不应该是逃走的那个。她和王庆在这里有住所,有工作,有回忆。她要守住这种脚踏实地的属于她的生活。
刘金杰的脸上一阵无法掩盖的黯然,甚至含杂着一丝悲哀,他没再说什么,离开了白柏倩家。
接下来的两天,她就在期待和忐忑里度过,盘算着见到了王庆一定要好好跟他说清楚,以后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失联了。但等到两天后,也就是十月二十日下午,来敲门的还是刘金杰。
他面色有异,在收下各种签证材料文件后,迟疑地张口说出了一个轰雷般的消息:王庆死了。
他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触电,当场死亡了。
她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消化和反应这句话的含义,直接语无伦次地高声喊:
“你胡说什么呢?你疯了吗?你是哪儿来的?你到底是谁?两天前就来这里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是谁把我们的个人信息告诉你的?”
刘金杰还继续表演着沉痛: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是高压电出了问题,都没有来得及抢救……”
白柏倩立刻打断了武小:
“这不可能!他最重视安全了,我跟他说过好几次,安全第一,他不可能……”
“生死无常,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先冷静一点听我……”
“你这个骗子,你滚!”
她往门外推搡着刘金杰,但他还是站在房间里不肯走,而且渐渐变的不耐烦:
“你爸妈抛弃了你,你奶奶离开了你,难道你老公就不会再离开吗?你的生活或许就是悲剧,在这个社会上没钱没势的人就是会遭遇各种不幸,你不是说你不会逃避吗,怎么现在不愿意接受事实呢……”
“王八蛋……”
她扑向刘金杰开始打他,先是劈头盖脸的几下,觉得不解气,又开始使劲锤他的肚子。刘金杰就那么受着,被她打了一会儿后,猛地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绞在一起,把她按在了茶几上。
玻璃杯、毛线筐,还有那本书,都被推到了地上。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就要大喊救命的时候,刘金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东西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她的手被快速熟练地绑了起来,紧接着小腿也被绑了起来,刘金杰把她扛在肩上,快速离开了院子,她拼命挣扎却使不上劲,直到被刘金杰狠狠摔在汽车后座上。
车子开进颠簸的山路后,白柏倩终于吐出了嘴里的东西。
“警察会来抓你的!王八蛋!”
刘金杰若无其事地开着车,甚至没有回头查看她的情况。
“王庆失踪那么多天了,有人来抓我吗?你现在失踪了,也是同样的。”
“王庆到底去哪儿了?你把他也抓了?”
“我说过,他死了,没骗你,只不过是死在矿里……你们申霖煤矿。”
那一瞬间她愣住了,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在王庆失踪的这些日子里,她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地猜测过,其实王庆哪儿也没去,他就在矿里。
但很快,她的眼神中又溢满了愤怒。
“不可能,不可能!”
刘金杰没有再对她固执的否定做出回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你老公死了是真的,我说带你去东南亚也是真的,既然在这里已经毫无留恋了,不如去那边开始新生活。”
“王八蛋,王庆不可能死,他绝对不可能死……”
她嚎哭着,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刘金杰也不再说话,他言尽于此,不论她相不相信,他都不会改口。于是他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让音乐声掩盖最后的呜咽。
“他没说错,不是吗?”艾兰轻声。
“他绑架了我,说不定也绑架了我老公,我根本就不想去泰国!”白柏倩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可是你老公死了,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要留在那里做什么呢?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真的能去泰国的那个工厂工作。
“他没死!”
白柏倩恨恨地说了一句,就把头别了过去,她没再和艾兰说一句话。开始她还会不管不顾地喊两声,但渐渐地她意识到地下室和一楼基本完全隔绝,如果不是有人走过地下室入口,肯定听不到她的呼救。
她最好保留体力,等一个有人进地下室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和脚腕已经被绳子磨的血肉模糊了,只要稍微一动就火辣辣地痛,白柏倩终于放弃了挣扎。她看了看身下的铁皮柜子,里面说不定就有一些工具,于是她一点点朝边上挪动着,直到整个人重重地跌在地上。
“里面有人吗?”
外面竟然传来了人声。
白柏倩欣喜若狂,正准备应声,却被艾兰牢牢地捂住了嘴。她惊恐地看着白柏倩,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
“别出声,有可能是来找我的,是我爷爷,还有我们村里的人。求求你了,我不想被抓回去。”
“你不想去泰国,一定还有别的机会,等刘金杰来了,我跟他说。”
白柏倩的眼泪无声地落下,门外的脚步声再次远去,她的心也被一下一下地碾裂,随着脚步声的消失最终成为碎末。
她们两个都不知道,那就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又过去了一天或者两天。没有任何食物,两人清醒一阵昏迷一阵,被艾兰拉上铁柜的白柏倩强行振作,随时等待着逃跑的机会,她告诉自己不能像艾兰一样昏睡过去。
终于,她再一次等来了脚步声。
“唉,醒醒,有人来了。”
白柏倩试图叫醒艾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身边的艾兰更是嘴唇青白,头上汗珠涔涔。她被关了更久,一定是饿昏了。再三犹豫下,白柏倩用身体使劲蹭着床铺,挤出了口袋里的一颗薄荷糖。
她知道口袋里有几颗糖,但即使饿得发昏,她都没有动过吃糖的念头。她逃出去后,万一刘金杰不承认,这个就是刘金杰找过她的证据。
“快吃。”白柏倩催促艾兰。
艾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把糖挤到嘴里,砸吧了两下,就又昏睡了过去。
白柏倩想向门外呼救,但嗓子就像是片干瘪的叶子,一使劲就要裂开了。她只能挪动再挪动,再一次重重地从柜子上摔下来。
“武小,是你吗,你躲到这里干吗?我要走了!”门外,一个女孩喊道。
白柏倩不知道武小是谁,只能使劲往地上磕头,发出笃笃的声音。然后就继续往门边蹭,一边弄出些动静,生怕门外的女孩听不到走了。终于,她挪到门旁边,开始用头撞门。
“救命……”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看到白柏倩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来。
她又往房间里扫了一圈,看到了破褥子上昏迷的艾兰。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帮帮我……”白柏倩嘶哑着说道。
女孩回过神来,蹲下去帮白柏倩解开了手上和腿上的麻绳,但因为数天的束缚,白柏倩的四肢和关节都麻木僵硬了,她站不起来,只能靠着门瘫坐着。
女孩惊恐地扶住白柏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武小把你们锁在这里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们?”
“是刘金杰……他是绑架犯……”
女孩一下子哭了出来,眼前的场景和白柏倩的话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打击。或许刘金杰是她的家人,也有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只是她对刘金杰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没有料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女孩颤抖地掏出手机,想拨通什么电话,但不知道她又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你能站起来吗?”
“能……”
在女孩的搀扶下,白柏倩站了起来,但因为低血糖,浑身都软绵绵的,必须靠在墙上才能支撑。
“那个人怎么不说话也不动,她不会是……”
“很久没吃东西,昏过去了……”
虽然视线模糊,白柏倩依旧看到了女孩复杂的表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女孩或许不会放她们走。果不其然,女孩颤抖地开口:
“武小不可能犯罪,我知道的,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说不定是被兴胜的人威胁了!那帮人就是黑社会,你是不是也跟他们有牵扯?等我问清楚就会没事的,他肯定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女孩因为慌张,语速极快,白柏倩混乱的五感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听清楚这番话,何况里面还有些她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词。白柏倩机械地嗫嚅:
“我想回家,放我回家……”
“好,你回家吧,但是……别报警好吗?不然武小就完了,刘姐也完了,一切都等我问清楚他再说好吗?求求你了……”
“我想回家……”
“那你自己能回去吗?用不用我帮你叫个车?”
话音刚落,音乐突然响起,是女孩的手机响了。
白柏倩有很强的预感,电话那边的就是刘金杰,如果她现在不跑,女孩很可能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白柏倩用尽浑身力气推了女孩一把,女孩摔倒在地,头撞在墙面上,白柏倩则疯了一般地向外面冲去。
她爬上一层,冲出居民楼,无头苍蝇一样扎进了夜色里。
武小永远忘不了那个极其混乱的夜晚,一切都乱了套,但一切又好像开始回归正轨,那些他最近常会犹豫的事,那些怀疑是不是做错了的事,都开始被纠正。
晶晶向他表白后,他逃出了家,但并没有走远,一直在小区里徘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两天前当武小第一次见到白柏倩的时候,他自信地认为,当白柏倩意识到自己的悲剧后,她就想改变了,但两天后自己告诉她王庆死亡时,她竟然矢口否认拒绝承认。她的态度让武小恼羞成怒,他非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绝望,会不会落荒而逃。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打人的,即使女孩闹着要逃跑,他也顶多是搞一点安眠药。但面对白柏倩,武小有了狠狠打她的冲动,他想要让她服气,让她知道她身处在多么黑暗冷酷的环境中,这样才能叫醒她。
那时他还不承认,他是在眼红,他在因为自己对生活的无能而愤怒。
两天后,相同的道路竟然就这么摆在了武小面前。晶晶说她喜欢他,想和他结婚,想和他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在那个新的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彼此爱护,其他人都不能占据他的生活。晶晶说,那样的家不是囚笼,而是搭建在树枝上的一个小窝,安稳,却不阻碍任何人自由地飞翔。
他不能再幻想下去了,因为两年前他第一次把女孩带到自己家地下室的时候,一切就被他搞砸了。
他拨通了晶晶的电话,是想和她说的更清楚些,一刀两断,没想到听到了晶晶摔倒在地痛苦的哭叫声。
他赶紧往家里赶,一个扭曲的人影从楼里冲了出来,沿着小区的街道狂奔。街上没有其他人,那个人影看上去瘦弱歪斜,他本可以立刻抓住她,把她拖回去。但他忍住了,先赶回了地下室。
晶晶摔倒在地下室门口,后脑勺血流不止,痛苦地呜咽着,房间里只剩下半昏半醒的艾兰。他背起晶晶,锁好地下室,开车把她送往医院,医生一接手他就立刻开车离开了。
即使他们只见过两次,交谈不多。但武小知道白柏倩会逃去哪儿。
武小原路返回小区,然后沿着小区外的道路向西山方向开,果不其然,在马上就要进山路的时候,他发现了白柏倩。
白柏倩走得不快,以她仅存的体力能到这里已经是个奇迹。她不停地回头看,似乎也在确认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武小一脚油门跟了上去,在接近白柏倩时急于靠边停车,没有看到后方驶来的运煤卡车。卡车一个急刹,公路上传来了刺耳的车轮止刹声,连武小都心惊肉跳。
卡车很快变道继续行驶,只是在经过的时候摇下车窗,对着武小破口大骂了几句。
这些动静白柏倩也听到了,虽然她被绑架的时候很慌乱,但武小那辆红色桑塔纳小车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白柏倩慌张地跳过路牙,走在路边的杂草丛里。
身后,一长队运煤卡车行驶而来,夜间限速,车灯的光就这样缓慢地扫射过武小的脸庞,他没法下车,没法去抓她,只能看着白柏倩的身影在明灭之间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觉得很崩溃,因为崩溃早就发生了。或许是在晶晶今天讲那番话的时候,或许是他遇到白柏倩的时候,或许还要更早。
此时此刻,他站在机场航站楼后方的停车场里,四周都是天外来物一般的灰黑色巨型石柱,高速公路则在柱顶连成了一片天,他像是被突然传送到了这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面前,路小雁被他捆在一个柱子上,还在拼命挣扎。
周琪的电话再次响起,武小接了起来。
“刚刚怎么挂了,哈哈……”
周琪掩饰着他的慌张和尴尬,武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机场附近的信号应该不好吧……”
“我是想说,你应该见到我朋友了吧,她说话直,你别介意,你们在哪儿,能不能让她接电话,我说她两句……”
“她挺好的,我们在一起呢……说来挺奇怪,这种关头我居然还挺想接你电话的,跟你聊天,我觉得没有负担……周琪,从高中开始我就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也是。”
“我也是,他们说好几年不联系感情会淡,但每次见面后我都再一次觉得,你到底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武小,善良,心思细,总是照顾别人……”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武小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着身边一片灰黑色。
“我在龙爪桥桥洞里……”
“别开玩笑了……”
“真的,这其实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小时候你带我和彭凡去河滩里玩,我没敢告诉你们,其实我妈也是宁家村的,只不过她被赶出来了。我小时候被舅舅带着,去河滩里玩过一次。”
“你还记得吗,彭凡说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做流浪汉,我们两个就单独去了河滩好几次,为了体验流浪以后的生活。”
“夏天,日头毒,我们偷偷从学校跑出来,睡在大桥下面,把书当铺盖,收音机就在手边,一直刺刺啦啦的响,但没有草丛里蚂蚱的声音大……那是我为数不多觉得心里解放的时候。毕业以后,我觉得自己逃无可逃去无可去的时候,就会自己来桥下面待一会儿……”
“我喜欢那儿,但不敢承认,也不敢多去,因为我妈会骂我贱,上赶着回那个驱赶了我们的地方。和你一起去,我就没有负担。要是我们还能一起去一趟就好了。不过现在来不及了,你看这里……黑压压的,好像一点光都照不进来,一盏灯都没有……”
周琪又说了些什么,武小却已经按了挂断键,无力地垂下了手。
原本还有些恐惧的路小雁现在突然有了底气,她接连打了两个电话,她觉得周琪肯定已经找到了警察,并且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于是她用蔑视地看着武小。
“你还不放我吗?周琪要是早知道你的真实面目,肯定不会和你做兄弟。他那么单纯,你好意思吗?你根本不配做我们宁家村的人,宁家村的人朴实善良,怎么会出你这种败类?”
路小雁的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激将。她听到武小说自己是宁家村人的时候,莫名觉得反胃,在她看来她的故乡,连同她自己都被贬低了。
武小没有说话,路小雁又继续说:
“你这绳子挺专业的,是惯犯吧?你到底绑架了多少女孩?”
武小抬头看着头顶的高架公路,想了想。
“十几个吧。”
“你把她们都弄到哪儿去了?难道都杀了?”
“当然没有,她们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那么你就是人贩子?真恶心……”
武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路小雁:
“你也觉得就算死在这儿,也比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要更好吗?”
“倩倩肯定选择留下,所以才逃走的,你还是杀人凶手!”
“我没说我不是,所以现在也不在乎多杀一个……”
折叠军刀逐渐逼近了路小雁的脖子。路小雁闭上了眼睛,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也涌了出来,她没有看到,举着刀的武小也泪流满面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这一切为什么还不结束……
“刘金杰!”
声音终于在背后响起了。武小能感受到有枪或者什么冰冷的东西指向了自己。
他闭上眼睛,把刀扔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