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年间,拜登团队时常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高调宣称自己重振了美国的全球领导力。
所以,为了谈拜登的外交遗产,我们首先得回忆一下特朗普时期美国外交究竟是怎样一番局面。
简单点说,特朗普四年主要干了一件大事和四件小事:
一件大事即发动中美贸易战;
四件小事分别为跟盟友要钱、与俄罗斯缓和关系、举行美朝首脑峰会(推动朝鲜弃核)以及促成《亚拉伯罕协议》(广义上包括退出伊核协议、暗杀苏莱曼尼)。
除此之外,阿富汗撤军其实也是特朗普提出来的,只不过最终的仓惶收尾发生在拜登任上。
客观来讲,特朗普时期的外交政策比较混乱,与盟友们搞得一团糟,对俄关系也没有多大改善,对朝鲜的妥协被民主党批评为犯了政治幼稚病,只有《亚拉伯罕协议》当时看勉强算成功,但2023年加沙危机过后亦名存实亡。
要说其最深远的影响,主要是彻底扭转了过去五十年间中美关系的轨道——《特朗普访华,2017》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美国总统访华。
亚拉伯罕协议签订现场,2020年8月。该协议的核心是让阿联酋、巴林与以色列和解。协议以亚伯拉罕命名,目的是强调犹太教和伊斯兰教之间的共同信仰起源——这两种宗教都属于亚伯拉罕诸教。
2017年德国汉堡G20峰会上,特朗普与普京上演备受国际瞩目的“双普会”。期间两人如何握手被媒体仔细检视,一位媒体记者这样说道:“安倍得到的是霸主式握手,默克尔得到的是在镜头前被拒绝握手,普京得到了双手紧握(注:川普一只手扶着普京的小臂),还有充满意涵的拍背。”
特朗普抵达北京开启访问,2017年11月。
下面把目光聚焦到拜登。
拜登是2021年1月20日上任的,由于疫情原因,前六个月没有进行任何国际旅行。
但这段时间白宫倒也没闲着,除了著名的中美阿拉斯加(试探性)会谈外,拜登任内做的第一件大事即阿富汗撤军。
拜登2020年竞选时曾承诺“结束美国永远的战争”,尽管撤退的过程略显狼狈,但确实在上任伊始就结束了美军在阿富汗的驻扎,给这场毫无意义的军事消耗画上句话。
按照拜登政府的解释说法,他们将“适当调整”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存在,寻求与俄罗斯建立“稳定和可预测”的关系,专注于对美国利益影响最大的事情——管理与中国的竞争。
富丽堂皇的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馆,造价8亿美元。一位西方学者曾这样写道:“如果你看到美国从阿富汗撤军时留下的那数百亿美元装备、崭新大使馆和空军基地,你就会知道,它已经无法再威慑俄罗斯和中国。”
2021年6月9日至16日,拜登启动任内首次出访。
他先是到英国出席G7峰会,然后赴比利时布鲁塞尔出席北约峰会、修复破碎的联盟关系,紧接着又到瑞士日内瓦,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首脑会晤。
由于特朗普后期美俄高层互动频频,双方经常针对诸多当前重大热点问题交换意见(尽管没有达成什么实质性成果),因此拜登和普京的会面给外界带来不少关于美俄关系回暖的讨论。
下图是普拜二人会谈时的照片,就表情层面看还是比较融洽的,远未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2021年6月16日,拜登上任不久便安排了美俄首脑高峰会,地点取在颇具中立意义的瑞士日内瓦。由于美俄高峰会先于中美高峰会举行,一些人甚至判断拜登有“联俄制华”的考量。
2021年下半年至2022年初,有关美国霸权衰落、东风压倒西风的说法不绝于耳。
8月,塔利班进城,美国扶持的阿富汗加尼政府不堪一击,“喀布尔时刻”霸榜全球各大媒体头版头条。
年底,俄罗斯陈兵乌克兰边境地区,向基辅及西方强势施压。
2022年初,哈萨克斯坦爆发动荡,俄空降军以集安组织的名义神兵天降,一举稳定局面,姿态十分强势。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普京冒险发起了针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
战争初期,俄军攻势频频受挫,乌军表现远超各方预期,美国则趁势强化了在北约内部的领导力,重振跨大西洋联盟,并试图将剧本恢复到其熟悉的冷战模式。
远东方向,拜登从根本上否定了特朗普时期的对朝温和路线,认为平壤根本就不可能弃核。
既然软的不行,那干脆来硬的,拜登以此为契机整合了美日韩同盟,策动盟友们一起对俄、对朝军事施压,并在芯片等高科技领域实施对华封锁。
一时间,拜登在G7、北约峰会等场合被一众盟友们频频簇拥,风光无限。
2018年特朗普出席G7峰会,当时他曾拒签峰会公报。
拜登时期的G7峰会,场面相对和谐。
2022年底至2023年初是拜登任内外交声誉的巅峰。
当时乌军秋季反攻取得重大战果,国际舆论普遍看衰俄罗斯,中国则因疫情防控问题陷入两难境地。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形势在2023年再次发生了微妙变化。
乌克兰方向,被西方寄予厚望的夏季反攻遭遇失败,截至目前,俄罗斯不仅恢复占领乌军2023年夏季反攻的战果,还额外夺取了不少土地和城镇。
俄乌双方在正面战场的攻守已经易势,乌军的战绩主要集中在袭击黑海舰队、组织小规模越境攻击、试探性跨第聂伯河作战等“舆论战线”,试图四两拨千斤。
中东方向,以军与哈马斯的高强度战争已持续近一年,除加沙地带的战事外,北部黎巴嫩方向也频频爆发激烈交火。
由于内塔尼亚胡政府坚决不停战且拒绝“两国方案”,使得美国在伊斯兰世界的形象不断下降,美以特殊关系遭到严峻挑战。
有学者称,拜登想通过乌克兰战争一劳永逸的削弱甚至拖垮俄罗斯,然而这场豪赌失败了,美国虽然没有直接派兵参战,但每年600亿美元的开销超过了阿富汗战争,沦为新的烂泥潭。
最后,让我们以国际政治的视角总结一下拜登四年。
2021年
欧美在疫情的冲击下陷入混乱,拜登上台后的首场大戏——阿富汗撤军搞得狼狈万分,全球范围内质疑美国实力与信誉的声音此起彼伏。
2022年
欧美逐步从疫情中恢复,普京发起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俄军开战之初严重错误估计形势,场面混乱不堪,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众志成城,誓要将俄罗斯一鼓作气击败。
2023年
俄罗斯抵挡住了西方重金援助下的乌克兰夏秋季攻势,攻守逐步异位,欧美国家援乌热情消减。
3月,中国成功斡旋了沙特伊朗和解,将一众产油国拉入金砖组织;10月,巴以冲突再起,美国面临着同时支援两场中等规模战争的难题,民主共和两党分歧加剧。
11月,中美旧金山会晤达成“战术性暂停”的共识——中国继续聚焦于国内经济修复与转型,美国忙着总统大选和处理巴以、乌克兰两大地缘政治难题,双方一拍即合。
2024年
基本延续了2023下半年的态势,随着美国大选临近,各方进入观望期,拜登想要在任内完成重大外交突破变得难上加难。
拜登是自约翰逊以来第二位退选的现任总统。约翰逊虽然留下了越战泥潭,但也推动通过了具有历史意义的《民权法案》(赋予黑人选举权),而拜登很难策动此类具有历史意义的立法。
总结一下。
拜登任内解决了一个老难题(阿富汗),又创造出两个新难题(乌克兰和以色列)留给继任者,由于现阶段俄乌局势与中东危机尚扑朔迷离,是非功过有待时间检验。
另外,拜登并没有能够像他上任时宣称的那样尽力弥合美国两党分歧,这四年间两党分歧是扩大而不是减小了,时至今日连政权和平交接都成了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