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王沁
凌晨两点,疲累了一天的你,睡不着觉,在黑暗中打开手机,此时唯一能跟你说话的人,只有淘宝京东上的主播们:长发红唇的她们没有疲态,在光彩照人的直播间里,卖力地向你吆喝着美丽的衣服、精致的家电……
你可能没有想到,这些夜间主播,是AI数字人。
真人主播的成本,据业内人士介绍,是每小时300-400元。boss直聘上的视频直播岗位,月薪普遍在一万五以上。
而数字人主播,以百度智能云曦灵的公开信息来看,“月薪”三千,一天百元。
真人主播再怎么勤劳,也需要睡觉。数字人主播,24小时无休。
凌晨到后半夜,流量不如白天,是直播行业所谓的“垃圾时间”,但仍有少量用户熬夜下单。此时真人主播要休息,正是用AI主播的好时候。
目前AI数字人的每小时带货营收,只有真人的十分之一左右,但对生意人来说,再微薄的利润也是财富之源。
一家数字人服务运营商表示,可以根据流量时段,把真人主播与AI相穿插,达到效果最大化:
下午6点到晚上12点,是流量高峰期,用真人主播,好钢用在刀刃上;
凌晨两三点之后,流量低,用真人不划算,换用AI数字人;
而在上午10点到下午6点,流量不高不低,这时用“套皮”主播,背后是真人,但不露脸,真人说话做动作,前面是AI换脸的美女,声音也可以换性别,业内把这种模式称为“阿凡达”。
AI换脸主播比露脸主播便宜,成本每小时200元左右,同时口才、表现力又接近真人,降本增效。
真人驱动、AI换脸的“套皮”主播
颜值不再稀缺,大叔也能做主播,AI技术撬动出一大批潜在劳动力。
“流量高的时候,加大真人的时长,流量低的时候,压缩真人的时长。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然流量用到极致。” 上述数字人公司的一位员工表示。
目前,AI数字人的表现力不如真人,但胜在价格便宜。上述数字人公司告诉虎嗅,该公司的AI主播上播22小时,可以卖货1万左右,一个月营业额很容易超过10万,而品牌方的成本每月只要8000元(数字人系统部署费用3000元+代运营费用5000元)。如果是中小商家客户自己直播,省去代运营费用,数字人月费只需3000元。
今年618期间,上述数字人公司给一家一线洗发水品牌商做直播,只用AI数字人和AI换脸主播,直播营业额达到200万。
上述数字人公司向虎嗅表示,通过AI数字人直播间下单的GMV,占到总体GMV(包括不看直播、静默下单的用户产生的GMV)的比率,快接近10%了。
这意味着,商家每营收十块钱,就有一块钱来自AI数字人直播。
要想扩大数字人的规模,首先得降低成本。正是2022年底横空出世的AI大模型,推动了数字人降本。
3D数字人平台魔珐科技AIGC业务负责人杜子航在外滩大会上表示,在2019年,其公司打造一款虚拟数字人,成本接近一百万,而现在千元成本做出的数字人比之前效果更好。
AI大模型之前的数字人,首先是对自然语言的理解能力有限,就像老版的Siri、小爱、小度一样,只能回答结构化的问题,面对稍微复杂的问题,就会卡住。所以想当年雷总问小爱同学“三个木叫什么”,小爱会乱答“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之前的数字人,说话的语调和动作也僵硬,你通过那机械的嘴皮子和手部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是数字人。
而AI大模型之后的数字人,不仅有更长的记忆,能和真人进行多轮对话,像真人一样自动回复直播间的评论,说话的语调也能像真人一样有停顿,越发以假乱真。
除了AI主播,赛博打工人还有其他很多岗位,例如AI明星销售。
数字人服务提供商“特看科技”的数字人业务负责人赵辉表示,在与某大厂下面的旅行APP商谈合作的可能,做一款有流行明星外貌和声音的数字人,根据用户的旅行目的地,给用户推荐酒店、机票的旅行方案,除此之外,数字人明星还提供情绪价值,与用户聊天。
“用户可以预约数字人明星的时间,假设一个用户限额咨询15分钟,一个数字人每天可以服务约100个客户。算一笔账,这样量级的并发(多个用户同时访问同一界面,对应用的服务器承载能力要求高),一年费用三四万,数字人明星成本是每天约一百块,每天可以服务一百个用户。只要一百个用户里有一人下单(千元级别)旅行套餐,那么ROI(投资回报率)就达到10倍。” “特看科技”的数字人业务负责人赵辉在外滩大会上表示。
如果出海,数字人的盈利将更加可观。
蚂蚁集团投资及企业发展部沈苑如在外滩大会上表示,有一家数字人厂商选择出海,生成数字人,并翻译视频,一年多之前,其付费订阅收入已达到百万美元。
该AI数字人出海公司,最开始的客户是电商卖家等小B端客户,后来开始给大企业客户做内部培训用的宣传片,扩展到大B端客户。
到了今年初,该公司营收已经达到2000万美元数量级,“这是很惊人的。” 沈苑如表示。
进击的科技,追赶的法规
诚然,目前的数字人离真人还有距离。笔者观看“套皮”AI换脸主播和纯AI数字人主播的体感是,有大模型加持的AI数字人虽然有人味儿了,但还不够。AI换脸主播背后的真人,情绪更饱满,因为更有把货卖出去的急迫感,因此跟用户互动也更热情。
正因如此,目前数字人直播更多用在已有品牌影响力、强调“货带人”的品牌直播间,而非需要强烈个人风格主播、强调“人带货”的中小商家和白牌。
要想让AI数字人更有“人味儿”,还有些技术难点要突破。据业内人士介绍,目前数字人最难的是,怎么让数字人的肢体动作,与其所说的话,精确匹配。目前,为了适配所有不同商品的带货文案,数字主播的手部动作是相同的。未来希望达到的效果是,根据AI生成的文案,实时对文案的语义进行推断,把动作渲染出来,尤其是复杂环境下的运动。
在数字人技术突飞猛进之时,不少互联网平台已经出台数字人相关的规范措施。
今年6月,腾讯视频号开始限制数字人直播。腾讯发布《视频号橱窗达人【发布低质量内容】实施细则》,其中称使用插件、AI等工具生成虚拟形象进行直播均属于“非真实直播”。对于违规者,视频号将根据情节轻重予以处罚,包括但不限于减少直播推荐、减少账号推荐、限制直播带货能力等。
相比之下,其他互联网平台,对于数字人既有整治,也有引导和鼓励。
去年5月,抖音发布《抖音关于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平台规范暨行业倡议》,表示虚拟人主播“必须由真人驱动,虚拟主播账号如果想正常使用,背后的真人使用者必须进行实名注册和认证,直播时,也必须由真人驱动进行实时互动,不允许完全由人工智能驱动进行互动。”
抖音的官方倡议虽然堵住了完全由AI生成的数字人主播的路子,但同时肯定了由真人驱动、AI换脸的“套皮”主播的合法性。
京东更加拥抱数字人主播。京东今年推出了采用创始人刘强东形象的数字人主播“采销东哥”。
今年4月,“采销东哥”的京东首播累计成交额超5000万元。
快手在今年3月推出数字人产品“女娲”,初期持鼓励态度,对AIGC直播有流量扶持,但又在6月发布声明称,针对使用官方数字人产品女娲的电商直播间,不会再给予额外的电商流量。而对于使用非官方AIGC技术生成的直播内容,快手电商则将整治。
不同互联网平台对于数字人的态度的摇摆,说明这个行业正处于刚兴起、规范尚未形成的早期。而在这个混乱初期,谁能赚到钱,就各显神通、各方博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