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扬
浙江大学物理学院，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
许多年之后，翻开崭新的2023 年再版的《物理世界》中译本，我又想起1988 年自己在大学图书馆里初次看到它的那个晚上。
《物理世界》是很好的大学普通物理教材，虽然针对的读者很可能是非物理专业的学生。作者库珀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就是超导BCS理论的那个Cooper，也就是库珀对的那个库珀。当年我看到的是海洋出版社1981 年出版的中译本，分为上下两卷，译者是杨基方和汲长松两位老师。从难度上来讲，库珀物理世界<伯克利物理教程<费曼物理学讲义<朗道理论物理学教程。但我觉得，这些书最终的效果其实是一样的，而库珀的《物理世界》对于非物理专业的学生来说可能更容易上手。
图1 海洋出版社在1981 年出版了《物理世界》上下卷
《物理世界》当年对我的帮助很大，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我也经常向别人推荐它。等我工作以后，还推荐我们单位的图书馆买了一本原著。原著的英文名字是An introduction to the meaning and structure of physics，中译本没有直译这个书名(物理的意义和结构导论)，而是采用了更有吸引力的“物理世界”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好。
图2 原版An introduction to the meaning and structure of physics(a)和作者Leon N. Cooper(b)
这本书已经出版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再版，网上当然可以找到电子版，也可以买到旧书，但终归不利于流传。有些出版社可能愿意出版，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出版译著要得到授权，而且没人愿意搞翻译，更别说已经有了翻译好的书了——物理教材是小众市场，但凡有点自尊的出版社都不好意让烂译者“重译”一遍，但凡有点自尊的好译者肯定也不愿意掠人之美。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原来的译者，重新签订合同出版。最近出版的科技译著有很多都采用的是这种方法。
2017 年10 月，高等教育出版社的王超编辑告诉我，他们愿意重新出版这本书，可是找不到当年的中译者。我就在科学网的博客里发了一篇博文，征求杨基方老师和汲长松老师或他们家人的联系方式。有许多网友提供了各种信息，说明很多人都在关心这本书。感谢科学网精选了这篇博文，让更多的读者看到了这个消息。感谢清华大学物理系陈曦提供了联系汲老师的方式，也感谢施郁和李轻舟提供的一些信息。
2018 年1 月初，有一位张庆威老师跟我联系，说他是汲长松老师的徒弟。我把情况跟他做了详细的介绍，终于跟汲老师联系上了。汲老师在中核北京核仪器厂工作，已经退休了。他告诉我：
“物理世界”是杨基方与我在20 世纪80 年代初共同翻译的一本书。杨基方60 年毕业于莫斯科大学物理系，我64 年毕业于莫斯科工程物理学院物理能系。毕业回国后我们一直在核工业部(原二机部)工作。杨先在二机部原子能研究院，我在二机部科技情报所工作。文革后我们先后调到二机部北京核仪器厂，同在厂第一研究室。
“物理世界”的翻译，最先据俄文版进行。中途得到英文原著，翻译工作便同时据俄、英版对照进行。
杨译下卷、我译上卷。我们相互对校，同时还请黄高年等专校。
“物理世界”问世三十多年来，专业上，毕竟与我们从事的本行(核技术)相距甚远，而很少再涉及它。当然读者登门访问花絮不少！
这次，您推荐再版，虽没有思想准备，但十分高兴。我猜想杨基方若有在天之灵，一定比我还要兴奋。
这些内容后来出现在“再版译者的话”里。
2021 年底，王超编辑告诉我，《物理世界》再版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快要出版了。他希望我能写个书评或者导论什么的，介绍一下这本书。我考虑了一阵子，觉得最好的方式是以出版社的名义写一篇“《物理世界》中译本再版说明”，放在新版里，讲讲这本书的好处，以及为什么要重新出版它。具体内容如下：
《物理世界》的作者是超导体“库珀对”概念的提出者，著名物理学家库珀。因为发明了解释超导现象的微观理论(BCS 理论)，巴丁、库珀和施里弗共同获得了1972 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物理世界》是一本优秀的科普书，讲述了大学普通物理的几乎全部内容(非物理专业)。虽然没有听说哪所国内大学用这本书做教材，但是确实有很多大学物理老师推荐它作为参考资料，甚至有一些中学物理老师把它作为必备的案头书。
这本书的原著出版于50 多年前，中译本的出版也接近40 年了。现在，这本书里的一些数据和例子明显有些过时了，比如说，直径200 米的强聚焦质子同步加速器是当时最先进的科研设施，能量为280亿电子伏，今天的大型强子对撞机的直径是4300 米(增大了20 倍)，能量为14 万亿电子伏(增大了500倍)。作者并没有对这本书进行修订和补充，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再次出版中译本呢？
图3 欧洲核子研究中心(a)大约50 年前，直径200 米的强聚焦质子同步加速器，能量为280 亿电子伏
(本书第870 页，照片51.3)；(b)今天，直径为4300 米的大型强子对撞机，能量为14 万亿电子伏(网络图片)
一个原因当然是，《物理世界》符合“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著作选译”丛书的出版理念；但更重要的是，这本书反映了一位现代物理学大师对物理学全貌看法，用朴实无华的语言和简单明了的示意图，讲解了大学普通物理的几乎全部内容。没有太多太难的数学，即使非理工科专业的学生，只要感兴趣也可以看懂；有简明的物理思想概念的清晰的物理图像，即使物理专业的学生，也会感到开卷有益。
图4 简单明了的示意图(a)比萨斜塔(本书第11页，图1.1)；(b)-(d)两个全同粒子的碰撞(本书第762页，图45.7)
而且，这本书里还有一些诙谐有趣的漫画，在传授知识的同时，还想赢得你的会心一笑。比如说，在讲述加速度和力的关系时，也不忘记告诉你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再比如说，在讲述万有引力定律之际，还要提醒你过犹不及的道理，如果那个苹果把牛顿干掉了，科学的历史将会怎样？
图5 诙谐有趣的漫画(a)安全带确实能救命，但是这次例外(本书第146 页，图11.8)；(b)这真是一场悲剧
——苹果砸了他的头(本书第84页，图6.1)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40 年前，我们的出版水平还不够先进，中译本的文字和图片都不够美观。这次再版的时候，我们做了很多改进，显著地提升了印刷的质量。我们还把原来附在最后的各章“思考题和习题”放在每章的结尾处，方便读者一边读书一边思考。
图6 2023 年再版的《物理世界》(a)，既有作者当年的问候“致中国读者”(b)，也有“再版译者的话”(c)
科学在发展，但是科学的基础知识却基本不变，而且大师们对科学的思考和对全局的把握，即使今天也仍然具有启发性。我们希望，再版的《物理世界》中译本能够让你喜欢，能够帮助你了解物理世界。
我很感谢《物理世界》多年来对我的帮助，也很高兴自己能为这本书的再版做了一些事情。我衷心希望，这本书能够帮助更多的年轻读者，帮助你们了解美妙的物理世界。
本文选自《现代物理知识》2024年第3期 YWA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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