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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热播的抗战影片-------《八百》,曾引起国人广泛共鸣,四行仓库一战重振了当时淞沪会战受挫下中国军民的抗战士气,也让大多数的国人第一次认识了这一纵敢于马革裹尸的“八百壮士”...
我也曾去过上海四行仓库近距离感受着壮士们的心跳。
但从没想到有一天我能有幸给其中的一个壮士寻家。
一
2023年5月,恰好我在北京。
近几年致力于挖掘家乡文化的寿州诗人鹏子先生通过微信联系我,说四行仓库保卫战八百壮士之一的王文川先生是寿县人,前几年虽然动员了很多人帮忙寻找王先生的家乡,奈何一直无果。
希望我能帮助寻找一下壮士王文川先生的老家。
随后我上网搜索了有关资料,王文川先生的确称自己是寿县人。前两年家乡寿县的热心人士及《淮河早报》都有出面帮助寻找,但都没有准确的结果。
看来难度不小。
转回头我对鹏子说,先试试吧。不过我还是想与王秀英大姐交流一下,希望能寻到点有用的信息。
作者在采访王秀英大姐
二
15日下午,我与王秀英大姐相约在北京华侨博物馆附近一家咖啡馆会面。
我问王秀英大姐,为什么在老父亲生前,没有问老家具体在哪吗?
大姐告诉我,父亲平时在家给孩子的印象非常严厉,基本不谈自己的过往,他的口头禅“秋后算账”。他被“算”怕了。我有几次想问父亲的历史,都被父亲怼了回去。因为父亲一直说老家是“寿县”,所以也没想到问一问具体在寿县什么地方,以至于给我们的印象,父亲的老家就是寿县的。我曾经通过台湾方面来寻找,但人家让我报出爷爷奶奶的姓名,因为爷爷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随着父亲的离世以及自己岁数的增加,愈发想知道我们王家的根究竟在哪里,又适逢拍摄《八百》电影,我寻根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三
由于生活贫困所迫,1933年夏,15岁的少年王文川离家由蚌埠,辗转来到南京。后在苏州从军张治中部,被分到第88师262旅524团1营4连,1937年任重机枪手,参加了著名的上海四行仓库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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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川喜欢摄影、吹口琴,在孤军营里学的文化。因为相机故障,委托来孤军营慰问的民众带去外面修理,回来时相机被守卫的白俄士兵扣留,后在谢晋元团长的干预下才得以拿回。
谢团长当年的日记中曾三次提到王文川。
鉴于王文川在没有什么文化的情况下,能有如此成绩,这充分说明他较高的智商与情商。
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后,侵华日军占领了租界,将孤军营里的将士分批押往江浙皖、巴布亚新几内亚服苦役,王文川被日军押往安徽芜湖一煤场抬煤。
1940年10月30日,日军修复了淮南铁路线。淮南煤炭得以通过此铁路到达芜湖裕溪口再入长江。因此,王文川去的这个芜湖煤场,实际上就是长江边上的裕溪口煤场。
上为1937年淮南煤矿局(芜湖)裕溪口煤场抬煤伕徽章
1943年春,王文川在老乡的帮助下,逃出了煤场。
历经各种磨难,王文川终于回到重庆陆军散兵收容所,之后被提拔为少尉。
1946年被调往北平陆军总医院,任后勤军需官。在此被后来的岳父看中,1948年1月与林佩衡女士成婚。
上为1948年9月王文川先生与林佩衡女士的结婚证书。上面王文川先生的籍贯写的是“寿县”,出生日期“民(国)七年八月十四日”。这两个都是有误。(王秀英提供)
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陆军总医院被收编,由此王文川脱离军界,做了一名普通的老百姓,以做生意谋生。
1954年,国家进行公私合营,王进入北京轴承厂工作,后因病离职。
1960年代初,王在北京安定门办事处的协助下,开办了一家专门修理各种轴承的综合门市部。不久被合并到北京东城区电器厂。
文革期间,王因为历史问题受到冲击。1972年54岁的王文川得了脑血栓,从此长期半身不遂。
王从未跟家人说过自己抗战的经历,家人也一直以为他就是一普通人。
2007年2月,王文川的夫人林佩衡去世,子女们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父亲深埋了多年的秘密,才知道父亲是一位抗战老兵,曾经参加过上海四行保卫战。
2007年8月,在儿子王家宾、女儿王秀英的陪同下,王文川乘坐火车从北京来到上海四行仓库。在见到谢晋元塑像时,已经半身不遂30年的王文川竟然奇迹般的从轮椅上站立了起来,抱着谢团长的塑像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2009年12月7日,抗战老兵王文川归队。
上为2007年8月,王文川先生在上海沪松战役纪念馆老团长谢晋元塑像前。(王秀英提供)
四
王秀英大姐还告诉我一件事,说2015年来淮南,亲属曾经带她去山上王家祖坟地给奶奶上坟。
然后我就问她,有没有路过寿县城?有没有看见寿县城墙?有没有去寿县城?
她说没有。
据此我判断,王家祖坟不在八公山,很有可能在舜耕山。
我联想到蔡城塘东有个王圩村,解放前隶属于寿县。淮上军总司令王龙亭就是此王圩人,不知道王文川是不是王圩人。待我联系上王圩村的朋友,把王文川的辈分报给他,朋友说辈分对不上。
1952年王秀英曾跟父母亲回来过老家,但因为当时才一岁,所以没留下什么记忆。
大姐跟我说,在淮南,我还有个家门大哥,叫王家滟,他可能知道点情况。
五
经与王家滟先生联系:
我是1950年出生的,我喊王文川大爷,他与我父亲是没出五服的兄弟,他俩关系很好,我们两家以前经常互相走动。小时候我多次随家人去北京看望他,他对我非常好,还给我买羊肉火锅吃。我有次撇着北京腔跟他聊天,他不高兴,批评我“淮南人撇北京腔干嘛?”
那个特殊时期,因为历史问题,我大爷受到冲击,以至于从不敢跟人,包括家人提过去的事。他比较正直。直到2007年我大娘去世,家人才发现他曾经是个抗战老兵。
大爷出生在老王郢,就是今天的淮南三中校园里。因为城市发展及建学校的需要,1954年,我们被迁移到南王郢。他的母亲,我喊二奶奶,也随村迁移到南边,今田家庵第五小学对面,因无人照应,我们家专门在我家旁边给她建了一间小屋。二奶奶1960年代去世,葬于泉山金家岭路西山坡王家祖坟,未立碑,还可寻。
二爷爷,也就是王文川的父亲,去世早,我没见过,也不知道葬于何处。
我有个堂兄王家河(音)与二奶奶很亲,可惜前几年去世了。
解放后还是老王郢时,大爷曾经回来过一次。搬到南王郢后,也回来过。以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他还有一个弟弟,叫王文康。参加过抗美援朝,人高马大,饭量大,力大无比,一人可敌几人,在战场上立了很多功,后退役回王郢。有十几个奖状,都被婶娘拿给我们玩弄没了,1960年饿死于那个自然灾害。葬于大通水泥厂南山坡下,现已无痕迹了。
他还有个妹妹王文英,住田家庵,2021年也去世了。
前些年,通过多次与大爷的聊天,我断断续续了解一些他早年参加抗战的历史。在他最后的岁月,我曾经向他提出把他的经历写出来,可能是由于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抑或其他,一直未果,有点遗憾。
他的大女儿王秀英前几年回来过,我曾就她父亲的家乡跟她解释过,但她搞不清,一直认为父亲是寿县人。我女儿还专门开车带她去泉山二奶奶的坟前祭拜。
解放后,王文川一直与老家王郢村亲属保持互动,并有书信往来。
王文川最后的岁月是在北京清河的一家养老院度过,王家滟与家人多次去京探望。
王家滟先生告诉我,本来他的家人准备把老人生前的心爱之物----口琴和手表,一同随骨灰安葬的,是我提醒他的子女,是不是可以留下来送给有关部门。最后这两样东西送给了崔永元抗战口述史资料馆。
上为1931年王郢位置图,1918年王文川出生于此。
六
老王郢村位于今淮南市田家庵区淮南三中、金湾名街一带,其原区域东至田大路,西隔人民路紧邻龙湖公园,南距舜耕山约4公里,北距淮河约2公里,村域总面积约2平方公里。现属舜耕镇。
老王郢村现为淮南三中,壮士王文川先生出生地
清嘉庆年间,山东王起科携家眷逃难至此谋生。
随着人口的不断繁衍,约在清光绪年间形成村落,时人称之“王郢子”。
王姓迁居前,已有姚、金、樊姓等人家在此居住。此处归怀远县管辖。
解放后,由于王郢村地处田家庵商业区南沿,随着城市的拓展,村民逐步迁出。从1954年起,部分村民分两期迁至南岗。2001年区政府实施旧城改造工程,开发建设"金湾名街",老王郢子剩余的零星住户全部搬迁,原村落不复存在。
1929年王郢归怀远县洛河区管辖,1932年属怀远县第二区。
1940年3月,日伪设置田家庵镇。
1949年4月归属淮南矿区人民政府淮舜区人民政府,1950年9月归属淮南市第一区洞山乡。1954年王郢村成立"民生初级合作社"。
1956年蔬菜合作社成立,王郢村划为生产大队。
1960年长青专业蔬菜社成立,当时的王郢大队和新店大队合并为新王大队。
1983年新王大队划分为王郢和新店两个大队,后改为行政村,同属长青乡管辖。
上为1931年---1933年王郢位置图,此时王文川就住在此。
上为现王郢社区委员会
七
不知道王文川先生知不知道,他当年在芜湖煤场抬的煤炭,就是由火车从200多公里的九龙岗与大通煤矿拉来的,而这条铁路的那头就是他的家——王郢(田家庵)。
王文川先生1918年5月出生于王郢村,1933年夏离家。此时田家庵地名尚不出名,此处一直归怀远县。1932年王郢村归怀远县第二区管辖,并不属于寿县。
那为什么王文川的籍贯填写的是寿县而不是怀远?
为什么王文川认为自己是寿县人呢?
多年前,曾见过廖家湾廖氏三兄弟廖运周、廖运泽、廖运升的资料上也曾说自己是寿州人。
这或许与寿县距离较近,归属感的缘故吧。
早些年王家滟就曾经跟王秀英说过,老家是淮南田家庵王郢。
为什么王秀英不认可呢?
她说是受父亲“寿县”籍的影响,加之她是在北京土生土长,对淮南、寿县的地域没有任何概念。
更何况寿县是2015年12月30日才划归淮南。
综上,王文川的家当时实际上在怀远县王郢村(今田家庵——淮南市第三中学),由先祖王起科自清嘉庆年间来自山东,并非寿县。
《田家庵镇志》(~1953年)黄山书社 2009年9月
《王郢村志》黄山书社 2012年11月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编 汤 宁
初审 孙继奎
终审 沈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