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儿时,我盼望的不是中秋节,而是中秋节的第二天。
在老家,总觉天空离人很近,蓝天很蓝,定睛细看,白云不甘寂寞地在天海里游走;太阳很近,大大的圆盘,从东边的山头缓缓升起,一到晌午就变成了一片刺眼的光;雾气逼人,像白棉花在山谷里跳跃,人犹如是置身仙境,闭着眼便可幻想一场美梦;最梦幻的还是八月十六的月亮,很大很大,像镜子一样,它承载了小山村所有人的欢喜。
儿时赏月,别有一番风味。晚饭后,大人扯着小孩的手、小孩挽着大人的胳膊,人们不约而同地移步村口那片空地。空地边缘有一棵古老的大槐树,两个小孩手牵着手才能够环抱着它。树皮粗糙得很,偶尔见有干裂开来的树皮块掉落,可能是被村里谁家的老黄牛蹭痒痒给折腾的。老槐树顶着一头茂密的发丝,高冷地矗立在平地上,它的旁边,被邻居阿娘堆起了高高的柴火垛。赏月的人儿越聚越多,柴火垛成了大家的凳子。
十六的月亮真的很圆很圆,比母亲的陪嫁镜子还要圆。我睁着大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欣赏:那银白的月光里,有一棵大树,大树下面像极了一个小房子,又像极了一座小丘陵,又有点像一座宫殿。我总喜欢一直盯着月亮看,尽管身边的人会讨论,比如:嫦娥追月、猪八戒背媳妇、后羿射日……这些声音嘈嘈杂杂却也打不乱我的心境。此刻,我托着下巴直勾勾地望向月儿,那银色的大盘里,那棵树下的宫殿里,那美丽的嫦娥和可爱的玉兔,可千万别让我发现它们在动,那样我宁愿相信这个神话故事是真的,而他们在那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嫦娥是美丽的,她的故事也是梦幻的,我总盼望嫦娥飞天时撒下来满天月饼的故事能在我面前上演一次,她撒下来的月饼一定又香又甜。儿时,观月后便开始吃月饼。母亲从街上买回来两块,家里五口人,就把两块分成了四瓣。姐弟三个一人一瓣,剩下那一瓣,父亲和母亲让来让去,最后谁也不吃,第二天,又怕放得发了毛,全家一致同意给最小的弟弟,每一年都是如此。其实,父母至今也不知,我不爱吃那五仁馅的月饼。自打邻居家的小丽给我掰了一小口枣泥味的月饼,我便一直惦念那个味道,惦念她那个去城市打工的大姐给她带回来枣泥味的月饼。五仁的月饼却是父母看着我们吃月饼幸福的样子,是感受美好的时光。
少时盼离家,而今归无期。光阴把童年的故事酝酿成梦,我不曾主动想起,但时常不经意间想起,倘若此时,仍有人围坐在那棵老槐树下,一定拥有分月饼般的幸福和快乐。(雷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