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周前，华尔街分析人士还普遍相信较小幅度的降息是合适的。
文｜金焱
编辑 | 苏琦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当地时间9月18日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下调50个基点，降至4.75%至5.00%之间的水平。这也是四年来美联储首次降息。此次美联储议息会议（FOMC）的影响力超过以往，因为它决定了未来降息的路线图。
在市场猜测多时后，美联储推出了更保险的举措，以50个基点的更大幅度降息。这令市场兴奋。决议公布后，三大美股指刷新日高，两年期美债收益率跳水超10个基点，黄金盘中拉升超1%创历史新高，此后美股指和黄金均转跌。标普500指数收跌0.29%，报5618.26点。与经济周期密切相关的道指收跌103.08点，跌幅0.25%，报41503.10点。科技股居多的纳斯达克综合指数（纳指）收跌54.76点，跌幅0.31%，报17573.30点。
穆迪分析的经济学家艾丽丝·伯顿（Elise Burton）对《财经》表示，随着通胀和劳动力市场的缓和，美联储将开始放松货币政策。尽管出现下行，但这是美联储收紧政策的预期结果。劳动力市场将继续降温，月度就业增长将继续放缓。这将导致名义收入增长放缓，从而对消费者支出造成压力。支出一直是近期经济增长的驱动力，支出回落将导致增长放缓。在二季度重新加速之后，预计美国GDP 增长将在三季度降至潜在水平附近。
此前，美联储基准利率处于5.25%-5.5%的20多年高点。自2023年7月最后一次加息以来，美联储将基准联邦基金利率维持在5.25%至5.5%的高位已逾一年。尽管美联储首选的通胀指标在此期间从3.3%降至2.5%，失业率从3.5%上升至4.2%，但利率水平未有变动。
过去几个月的经济数据显示，通胀率再次朝着美联储2%的目标稳步下降。不过，劳动力市场已经降温，8月失业率从去年年底的3.7%升至4.2%。截至8月的三个月中，月度就业人数增量从去年12月的21.2万人回落至平均11.6万人。点阵图显示，略为过半决策者预计，今年剩余两次会议至少每次降息25个基点。美联储的今明两年利率预测中位值均较上次下调70个基点。
几周前，华尔街分析人士还普遍相信较小幅度的降息是合适的。但最近劳动力市场数据的下滑趋势让人更加不安，尤其是考虑到即使降息两到三次后，利率仍将处于相对较高的水平。评级机构惠誉（Fitch Ratings）首席经济学家布莱恩·柯尔顿（Brian Coulton）对《财经》表示，降息50个基点有点令人意外。它表明美联储的焦点突然转回到充分就业的要求上，且过去一个半月以来，美联储对通胀进展的信心大幅改善。实际上，就业市场过去3个月平均每月11.6 万个新增就业速度相当稳健。考虑到即将公布的通胀数据，可能美联储比大多数人更关心劳动力市场的状况。显然，在降低服务业通胀方面仍有工作要做，现在的储蓄率低于3%，风险在于消费者似乎仍然非常活跃。
美联储需要仔细权衡来进行风险管理，他们既要权衡通胀升温的风险，也要避免失业加速的风险。通过设定利率水平，应对看起来成本更高的风险。在过去两年半的大部分时间里，随着通胀率飙升至7%以上，美联储的风险管理倾向于采取更激进的方式，以防止通胀根深蒂固。
现在美联储结束了长达两年多的加息周期，进入降息周期。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非常鹰派地表示，美联储的经济预测摘要中没有任何内容表明其急于完成降息，数据将推动货币政策选择，降息将根据需要加快、放慢或暂停。他称美国就业下行风险加重“值得关注”，通胀上行风险消退“感到鼓舞”，但抗击通胀尚未胜利。美联储没有预设政策路径，未来将逐次会议决定行动。
每轮降息周期都不尽相同，经济反应既漫长又多变。如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 1959年在国会发表演讲时的比喻：美联储政策的变化像打开水龙头，“现在打开，6个月、9个月、12个月、16个月后才会开始流水”。
鲍威尔一再强调美国经济形势基本上是不错的，没有迹象表明经济下滑的风险加剧。鲍威尔表示，美国经济整体强劲，就业市场是稳固的，美联储希望维持住这样的状态，将在维持经济强度方面恪守双重职责中的承诺，而且“劳动力市场表现强劲之时，就是支持就业的时机。”他也承认，当前美国就业市场已从之前过热的状态明显降温，且还在继续降温，失业率已上扬虽仍偏低，通胀已明显缓解但仍高于目标，“就业下行风险已经加重，通胀的上行风险已经消退。你看到经济增长保持稳定，通胀率下降，劳动力市场仍处于非常稳定的水平，所以我真的没有看到（经济下滑的可能性增加）这种情况。”鲍威尔说。
考虑到前景，尽管全球其他主要央行之前就降息了，但美联储对货币政策“非常有耐心、一直在等待”，最终这种等待带来了回报，即让美联储相信通胀将持续回落至2%。更重要的是，当前的形势没有一个明确的历史参照。通常，当美联储开始降息时，经济已经遭遇了相当大的麻烦。但现在却并非如此。劳动力市场虽然有所降温，但仍然不错，美国经济一直在稳健增长。1995年美联储令人信服地实现了所谓的经济软着陆，即通胀下降且失业率没有飙升。而目前美国的经济状况甚至比1995年还要好。
曾于2015年至2021年担任达拉斯联储行长的卡普兰(Robert Kaplan)之前表示，如果从现在到11月初的下一次会议期间经济持续增长，美联储官员可能不会为本周以较大幅度降息感到后悔，因为利率仍将处于相对较高的水平。但如果美联储以较小幅度降息，而劳动力市场更快速恶化，官员们会感到更加后悔。
鲍威尔称，美联储不考虑停止放慢缩表节奏，今日大幅降息的决定虽有一个反对票，但也“在经过反复讨论后，获得了联储官员们的广泛支持”，“有各种观点，实际上也有很多共识。”他认为2024年利率预期“点阵图”表明，美联储官员们的立场自6月以来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中性利率的评估仍存在大范围不确定性，不过“我们不会回到以前超低利率的时代了”，“直觉上，大多数人或者说很多人会承认，我们可能不会回到那个有数万亿美元主权债券以负利率交易的时代，或者长期债券以负利率交易的时代。未来的中性利率可能比当时高得多。”
虽然美联储现在认为通胀已基本得到控制，但很多美国人仍然对食品、汽油、房租和其他必需品的居高价位感到不满。前总统特朗普指责拜登-哈里斯政府引发通胀飙升。副总统哈里斯则指责特朗普承诺对所有进口产品征税将进一步提高消费价格。11月美国总统大选迫在眉睫，此前还有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称自己应在美联储货币决策中有话语权，对此鲍威尔一再重申央行保持独立的重要性，称可更好地支持经济和遏制通胀。有分析指出，美联储下一次利率决议日将在大选投票日之后，当前美联储降息行动对选情有何影响暂且未知，但降息已激起了美国两党的共同回应，并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继续成为议论焦点。
美联储降息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降低房贷、车贷和信用卡的借贷成本，从而提振美国人的财务状况并支持更多的支出和增长。房主将能以较低的利率重新贷款，降低每月还款，甚至可以将信用卡债务转移到成本较低的个人贷款或房屋净值信贷额度。企业也能增加借贷与投资。房地美说，平均房贷利率已降至18个月低点的6.2%，刺激重新贷款需求的激增。
鲍威尔还提到，难以判断按揭抵押贷款利率还会下降多少，这将取决于经济情况。住房供应问题需要市场和政府共同解决。美联储的想法是，所有美国金融监管机构将作为一个整体，提出相关提案以征求意见，将在明年上半年努力达成共识。银行资本制度的变更是各方之间谈判的结果，他支持现存的改革方案，正设法到2025年敲定改革方案。
美联储将于11月6至7日举行下一次货币政策会议，12月17至18日是年内最后一次会议。反映联储官员利率意见的“点阵图”显示，19名FOMC成员（包括票委和非投票成员）预计今年底基准联邦基金利率达到4.4%，相当于4.25%至4.5%的目标区间，即还有50个基点降息空间。
点阵图还体现出，到2025年，美联储预计利率将降至3.4%，这意味着明年将进一步降息100个基点。到2026年，预计利率将降至2.9%，等于该年继续降息50个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