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蔚 | “精神的伴侣很好”

蒋复璁和梁实秋主编的1969年版《徐志摩全集》收有一通徐志摩写给梁实秋的手札,落款“星五”,编者系于1930年10月24日,此后的徐志摩全集和书信集均沿用这一日期。信中写到:
“适之不日(二十八)北去,遵陆不依水,有所戒也……《诗刊》广告,想已瞥及,一兄与秋郎不可不挥毫以长声势,不拘短长,定期出席。”
结尾问候了“秋声”“秋郎”“一多”“太侔”“春舫”。
胡适日记记载,1930年9月29日,他从上海乘船北上,赴北平参加协和医学院董事会会议,途经青岛时连续两天遇到大风,船无法进口,10月4日晚间方抵达北平,错过了开会时间,会议改期到21日。10月30日,胡适回到上海,11月28日携家眷乘火车北上,离开了寓居三年半的上海,重返北大任教。可见徐志摩说的“二十八”系11月28日,鉴于上次的延误,胡适此番北行不走水路是“有所戒也”。此信应写于11月28日前一个周五,即11月21日,而非10月24日。
“《诗刊》广告”指的是《新月》月刊3卷2期封底的《诗刊预告》,应出自徐志摩之手,但一直未被徐志摩全集辑录。《新月》1928年3月创刊,从第2卷起脱期成为常态,出刊晚于标示的日期。《新月》3卷2期版权页标注1930年4月10日初版,另有一个再版本,标为1931年2月10日再版。从徐志摩为《诗刊》向梁实秋约稿来看,载有《诗刊预告》的《新月》3卷2期,实际出版时间应在1930年11月他写信不久前。
梁实秋和闻一多当时都在青岛大学任教。11月底,徐志摩又极力催促梁、闻二人为《诗刊》撰稿。12月19日,徐志摩终于收到梁实秋的来稿,欣然写信表示“《诗刊》印得成了”,并提到时任青岛大学校长的杨振声(今甫):“今甫我也十分想念他,想和他喝酒,想和他豁拳,劝他还是写小说吧。精神的伴侣很好!”《新月》3卷2期有一篇小说《精神的伴侣》,署名秋声,描写一位“学美术、文学又兼爱什么哲学”的大学教师,单身时渴望伴侣,脑中充满性幻想,后来终于娶到漂亮时髦的太太。但他忙于教书无暇陪她出去玩,喜欢享乐的太太渐渐与之疏远,有了自己的交际圈,经常玩到深夜不归。他意识到双方性情不同,纵然结了婚,仍然没有精神的伴侣。这样的情节会让与陆小曼的婚姻正陷入危机的徐志摩心有戚戚。徐志摩信中的措辞表明,杨振声就是《精神的伴侣》的作者,故而他用“秋声”来称呼杨振声。2005年、2019年两版《徐志摩全集》在此处用括号订正,写为“秋〈振〉声”并不妥当,“秋声”别有典故,不是“振声”的笔误。
各版徐志摩全集和书信集中,“精神的伴侣很好”一句皆不加书名号,编者应是将“精神的伴侣”理解成了对写小说的比喻。这一标点方式无形中制造了阅读障碍,导致徐志摩口中的佳作《精神的伴侣》不为人注意,至今没有收入杨振声文集。季培刚撰《杨振声编年事辑初稿》和《杨振声年谱》引用了1930年12月19日徐志摩致梁实秋信,但仅作为一条事迹列出,也未将这篇小说归入杨振声名下,实属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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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蔚图:编辑:陈韶旭责任编辑:李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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