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国际金融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通过乌拉尔油价波动与俄罗斯央行外汇收支盈余的不同步，认为俄罗斯隐匿了大量的外汇收支盈余。实际上，本币结算制度决定了俄罗斯央行的国际收支盈余与俄罗斯实际进出口收支顺差的差距越来越大。俄罗斯到底有多少贸易顺差因本币结算无法转换为国际收支盈余？
一、国际金融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通过乌拉尔油价波动与俄罗斯央行外汇收支盈余的不同步，认为俄罗斯隐匿了大量的外汇收支盈余。
9月13日，国际金融研究所 （IIF） 首席经济学家罗宾·布鲁克斯 （Robin Brooks） 发表了一项他的研究成果。他认为，俄罗斯央行公布的有关俄罗斯经济国际收支的数据可能并不准确。即俄罗斯中央银行每月公布的国际收支中反映外汇流入和流出之间的差额的经常账户盈余数字可能是假的。
布鲁克斯提出这一观点的依据是，该数据与石油价格的涨跌关联度越来越低。
布鲁克斯提供了上面这张乌拉尔油价与俄罗斯经常项目收支盈余曲线表格后说，从历史上看，这个数字一直跟随石油价格，石油与石油产品和天然气一起为俄罗斯经济提供了大约一半的出口收入。但最近几个月，布鲁克斯发现俄罗斯央行的统计数据出现了“缺口”：石油价格上涨，官方统计数据中没有货币流入。
根据布鲁克斯的说法，这种分歧始于 2022 年 12 月，当时欧盟批准了对俄罗斯石油的禁运，而 G7 国家设定了每桶 60 美元的“价格上限”。当时，俄罗斯出口级乌拉尔的价格跌至每桶 40 美元及以下，但此后大幅上涨：8 月，其报价超过 70 美元。
例如，布鲁克斯举了一个例子说，尽管乌拉尔原油的价格同期上涨了 20%，但 5 月份俄罗斯央行估计国际收支顺差为 51 亿美元，比去年 5 月减少了 2 亿美元。根据彭博社的数据，8 月份，俄罗斯经常账户盈余达到 25 亿美元，是一年前53 亿美元的一半多，尽管油价只是略有变化：去年为 74 美元，今年为 67-70 美元。
因此，布鲁克斯认为，俄罗斯央行隐匿了俄罗斯的国际收支账户盈余。
布鲁克斯总结说，俄罗斯很可能会隐匿了国际收支经常账户盈余。换句话说，该经济体的大宗商品收入高于该国央行的报告。布鲁克斯认为，俄罗斯此类行动的主要动机，是“大量顺差”可能会促使西方收紧制裁。
二、实际上，本币结算制度决定了俄罗斯央行的国际收支盈余与俄罗斯实际进出口收支顺差的差距越来越大。
三郎支持布鲁克斯关于俄罗斯大宗商品的出口收入，大于俄罗斯央行国际收支表中经常项目下商品出口收入数据的观点。但三郎并不同意布鲁克斯的俄罗斯央行隐匿了国际收支经常账户盈余的结论，因为布鲁克斯的推测有违基本常识和俄罗斯央行的行为逻辑。
第一、从常识来讲，所有国家海关与央行的商品出口收入统计口径并不一致。
海关的统计口径以货物使用权的转移为统计依据。只要企业报关，货物离开本国海关管辖区，海关即统计出口收入。但收到货物，才会统计商品进口。海关的统计口径，并不理会出口企业是否收到海外进口方的货款，也不考虑进口企业是否向海外出口方支付了货款。
而央行的国际收支平衡表，很显然是以进出口货款的收入和支出为统计依据，收到海外进口商的货款，计入出口收入；向海外出口商支付了货款，计入出口支出，贸易平衡也是收付货款的结果。
所以，任何一个国家的进出口平衡数据----顺差或逆差，都与该国央行的国际收支平衡表上经常项目下的进出口和平衡数据不一致。
第二，为了稳定卢布，俄罗斯央行缺乏藏匿国际收支盈余的动机。
众所周知，入侵乌克兰之后，由于经济制裁和金融制裁，以及恶性通胀和可流通外汇匮乏，卢布极不稳定，即使俄罗斯央行一直维持很高的政策利率，并采取了极端的换汇控制措施，卢布仍然大幅度贬值。国际收支盈余是支撑货币汇率的重要因素，俄罗斯央行采取了那么多稳定卢布的措施，没有道理藏匿外汇收支盈余来打压卢布。
第三、俄罗斯与贸易伙伴之间的本币结算制度决定了俄罗斯央行的国际收支盈余与俄罗斯实际进出口收支顺差的差距越来越大。
由于金融制裁，俄罗斯在国际贸易中无法使用美元、欧元或英镑等常用国际货币结算。所以，2023年以后的俄罗斯的国际贸易中，通常以本币甚至易货贸易的方式结算。比如向中国出口石油，以卢布和人民币结算，向印度出口石油，以卢布和卢比结算。从中国、中国进口商品，支付卢布或对方货币。由于俄罗斯在国际贸易中通常是顺差国，其与中印等国的贸易盈余，通常以人民币、卢比等合作伙伴国的货币存在。这导致其无法换回卢布的部分，往往以未付款的形式留存在合作伙伴国。
比如印度与俄罗斯之间，我们的媒体、印度的媒体和俄罗斯的媒体多次报道过，由于俄罗斯与印度巨大的贸易顺差，俄罗斯手中积累了数百亿美元的卢比，留存在印度银行的账户中。俄罗斯多次与印度商议或兑换为卢布，或兑换为人民币，或兑换为黄金带回俄罗斯，都被印度拒绝，印度建议俄罗斯将其用于投资印度。
三、俄罗斯到底有多少贸易顺差因本币结算无法转换为俄罗斯的国际收支盈余？
被国际金融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布鲁克斯视为隐藏货币的未能转化为俄罗斯国际收支盈余的俄罗斯进出口顺差，规模到底有多大？
据德国国际安全研究所（Germa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Studies）研究员贾尼斯·克鲁格（Janis Kluge）估计，自战争开始以来，俄罗斯的企业在国外积累起来有大约1800亿美元的“影子储备”，其主要构成便是受制于俄罗斯与贸易伙伴的本币结算制度，无法转化为国际收支盈余的俄罗斯贸易顺差。这个规模相当于俄罗斯预算的一半。
由于这1800亿美元中，有些可能已经转化为在伙伴国的存款，有些已经转化为对伙伴国的投资，那些既未投资也未存款的，应该是双方还未谈妥的部分，应为未付货款。所以，贾尼斯·克鲁格推测，这些数字记录在俄罗斯中央银行关于俄罗斯国际投资状况的统计数据中，包括“其他投资”、“现金货币和存款”以及“其他债务”。
人们对“影子储备”知之甚少，因为它们所在的国家以及它们投资于哪些货币或资产仍然是个谜，即使在西方国家的统计数据中，这笔钱也是很难分类辨识的。
但贾尼斯·克鲁格认为，俄罗斯的这些货币，大多分布在克里姆林宫称之为 “友好 ”的国家中。例如，这些国家可能是土耳其、印度或中国。因为它们与俄罗斯都存在巨大的贸易逆差，土耳其为每月 30 亿美元，印度为每月 60 亿美元，中国大约为20亿美元。
1800亿美元对于急需战争经费的俄罗斯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相当于2023年俄罗斯联邦预算4060 亿美元的一半，与俄罗斯中央银行的全部黄金储备1880 亿美元相当，几乎是其自身可用外汇储备的两倍。尽管中央银行本身报告称存在 6130 亿美元的黄金和外汇储备，但其中包括 3960 亿美元的外汇，但实际上，超过 3000 亿美元被制裁冻结。而俄罗斯央行可以动用的外汇储备只有大约 1000 亿美元。
所以，在货币不可自由兑换、贸易存在不平衡的国家之间实行国际贸易本币结算制度，对于贸易逆差国而言是解决美元、欧元等外汇紧缺问题的好方案。但对于存在贸易顺差一方而言，这是一个痛苦的选择，因为这一方案套牢了你的贸易顺差，破坏了你的国际收支平衡。最后迫使你要么从对方进口一些你本不想要的商品，要么将顺差留在对方成为对方的存款或投资。
【作者：徐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