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郎:“道听途说”

听壁脚,是上海人对喜欢窥探他人隐私行为的说词。其实在老式里弄,在72家房客的蜗居年代,逼仄的居住环境,家家户户的一些隐私是很难藏得住的,尤其是邻居家里吵架,不用在壁脚里听,只要长耳朵的都听得明明白白。

听壁脚是在暗中偷听,偷听者自有其内心的满足。而有一种听,叫作旁听。课堂里的旁听生虽然不是注册生,但是旁听生比注册生自由,又没有考试竞争的压力,所以也自得其乐。列席会议虽然没有正式身份,但是旁观者清,列席会议的也往往会有独到见解。

旁听是在明里听,只听不说。尽管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但不等于没有思考,嘴上不说,心里在说,或是赞同,或是反对,或是受到启迪,有所感悟,不让别人知道,只有自己心里知道,这里何尝没有生活的乐趣。

闲来无事,有意无意地从道听途说中获得一些信息,供自己大脑消化,不失为一种生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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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在苏州的面馆里,堂吃小面很是美味。邻桌的吃客是苏州本地人,只听他一口吴侬软语地议论道:堂吃小面就是比包间里的小面好吃,质量也高于包间里的。他一边吃面,一边不停地说“乐胃,乐胃”。作为旁听者,我在心里深以为然。尽管包间消费水平高,但是包间的菜肴丰富,小面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只是酒足饭饱后的点缀,厨房间不会把功夫花在小面上,食客面对的往往是一小碗几无多少汤水的小面,这哪会吃得出大堂里宽汤面的滋味。做人也不要老是羡慕座上宾的荣耀,也要看到有些座上宾的无奈。面子上的好看,有时真不如肚皮里的实惠。

机缘巧合,有一回在苏浙沪的交界处游览,在江南水乡的绿水青山之间,游人如织,游客里既有上海的,也有来自苏浙的。行走间,春风里飘来了几句苏浙游客的议论,说的是在两省一市的接合部,苏浙花的功夫更深一些。其原因是大上海是长三角的龙头,所以其接合部只是大上海的灶披间,而苏浙两省要接轨大上海,所以接合部就是客堂间。客堂间和灶披间的比喻,让人心里浮想联翩,又难免引起一番沉思。

晚饭前的公园里少不了闲逛的市民,更有驻足喜欢闲聊的游客。那天听到有一群游客在那里议论为人要以善为本。说到小区里流浪猫太多,因为总有人自购猫粮投喂,那些流浪猫也会讨人怜爱,其叫声就像婴儿啼哭。旁边马上有人插话说爱猫人既然爱猫就领养回家嘛,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野猫的。又举例说其小区里有人专门买喂鸟的小米,细心炒熟后每天早晨放在自家阳台外檐供鸟啄食,迎来鸟儿欢叫,这样的善事更好,不扰邻里。闲聊者中可能有喜欢投喂野猫的,但在此时一声不响。又有人说到政府应该做点规定措施,限制野猫在居住小区泛滥。有人立即补充发言说老底子有一段时间,政府不允许在石库门里养鸡,因为影响公共卫生,要居民将养的鸡宰杀。有的居民不愿意,结果邻居举报后,有关管理人员上门将鸡的嘴巴剪掉,鸡没了嘴啄食,逼得饲养者杀鸡。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说这是过去的事了,这种管理行为太残忍不可取,治理猫患应该给猫行使绝育措施,可是又有人说管理成本太高了。众说纷纭中,虽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但是都无形之中提到了两个社会问题,即人们如何在公共交往中善处,政府如何在利益多元化社会中善治。

闲暇时光,真闲无趣,信步在外,有意无意地旁听民间议论,这种道听途说的收获虽不正式,但有其快乐,让人享受。(羊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