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洋变得太过寒冷，坦帕发电厂及该州其他电厂的排水渠中的暖水为海牛们提供了意料之外的冬季天堂。摄影：JASON GULLEY, NATIONAL GEOGRAPHIC
假如你在冬天到访佛罗里达的哪一所发电厂，很可能就会看到成百甚至上千只海牛懒散地在附近沿岸海水里若隐若现。游客们或许会为这些独具魅力的动物的聚集而欣喜地交头接耳，但海牛现身工业区本身是一种警告。过去七十来年，该州快速增长的人口、扩张的工业及上升的海平面已经重塑了佛罗里达海牛的自然栖息地，限制了它们获取食物的通路，也限制了它们在寒冷冬季取暖的水域。为寻找新的暖水栖息地，海牛形成了对该州燃煤发电厂排放的暖水的依赖，海牛们把排放区域当作冬季的避难所，如此已有好几代。但是在未来三十年，佛罗里达将致力于将重心从这类工业区上移走，转向可再生能源；这样一来，佛罗里达海牛们就会失去它们最主要的暖水避难所之一。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该州海牛种群数量可能遭逢灾难性损失。
海牛需有暖水才能生存
当水温降到20°C以下，海牛就很容易患上寒冷应激综合症。虽然它们看上去圆滚滚、胖乎乎的，但它们缺少鲸鱼和海豹那样的皮下隔热脂肪，很难调节体温——它们之所以块头这么大，是因为长着庞大的消化道。
克利尔沃特海洋水族馆(Clearwater Marine Aquarium)海牛研究和保护主管莫妮卡·罗斯(Monica Ross)解释说，到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海水温度下降，海牛便会将肢体末端的温度转移到身体核心部位。她补充说，寒冷的海水会令它们的皮肤和部分尾部坏死。过去的冬季，海牛为寻找避难所，会迁徙到佛罗里达州南部，那里的水温通常比较高；有时，它们也会前往北部的被动热盆地和天然泉水水系。20世纪40年代和70年代，发电厂开始在佛罗里达涌现，而海牛们也开始在这些工业区域附近过冬，有些工厂选址比海牛历史分布区更靠北。“海牛很会抓住机会，就我们所见，它们能感觉出一摄氏度的水温差异，并紧紧追随。”罗斯说。佛罗里达州鱼类和野生动物保护委员会(Florida Fish and Wildlife Conservation Commission，FWC)2020年和2021年的两项种群调查估计，目前的海牛数量在8000头左右。2017年，海牛从濒危物种降级为受威胁物种。这一改动受到了环境组织的批评。然而2021年，海草床在一次有害藻华爆发中枯竭，上百头海牛随之饿死；另外，一项2020年的研究显示，该种群中96%的海牛身上有船只撞击留下的某种伤口，这些伤口又构成了25%的死亡。海牛聚集在霍莫萨萨温泉(Homosassa Springs)附近的沙底上，这里的水温在冬天也是温暖的。从前，海牛们在天然形成的暖水湾过冬，但城市开发摧毁了这类天然水文系统。摄影：JASON GULLEY, NATIONAL GEOGRAPHIC IMAGE COLLECTION
对发电厂的世代强依赖
发电厂用水给内部机械设备降温，引入的水受热转化成蒸汽，驱动轮机发电；这些蒸汽又以高于水进入时的温度被排放出去。排放水的质量受到美国《清洁水法案》(Clear Water Act)和环境保护国家污染物排放削减制度(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NationalPollutant Discharge Elimination System，NPDES)的监管。非营利组织野生动物守护者(Defenders of Wildlife)的保护人士凯瑟琳·塞勒(Katherine Sayler)说：“生产‘重要生物暖水’的发电厂必须受NPDES许可，还须制定海牛保护规划。”FWC海牛管理项目负责人米歇尔·帕萨维克兹(Michelle Pasawicz)说，目前，佛罗里达海牛们使用的温暖水域共有67处，包括10座发电厂、23处泉水和34处地热水底盆地。“寒冷季节，超过60%的海牛会利用佛罗里达工业发电厂，这10座当中有6座能提供可靠而稳定的暖水。”她说。这些区域的水温不尽相同，不过一般都在20°C左右。对比之下，天然泉水几乎总保持在21.1-22.8°C。但进入20世纪以来，佛罗里达已经增加了2000多万人口，该州的众多天然泉水或为满足农业和饮用水需求而被抽干，或被城市开发摧毁。今天，构成气候变化的高温正引起佛罗里达沿岸的海平面上升。1950年以来，整个佛罗里达的海平面已经上涨了20厘米，并且上升速度还在变快。这对海牛来说是个问题，因为它们赖以生存的植被无法忍受咸水。发电厂或许能在冬季提供避难所，但却没法带来很多觅食选择。这意味着要去海草床饱餐，海牛们必须从暖水排放地离开。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它们会暂时待在一处排放地，停止进食，有时长达一周。海牛还展现出一种被科学家称作“高场所忠诚度”的习性，这加剧了它们对发电厂排放地的依赖。卫星遥测追踪研究和海牛行为研究表明，在与宝宝长约2年的相伴期内，海牛妈妈会教幼崽每年返回同一地点。“海牛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而且有很强的适应能力。这种动物能互相学习去哪儿寻找避难所，”动物保护者组织的海牛专家、动物保护人士本·普拉特(Ben Prater)解释说，“它们与大象亲缘关系很近，大象也有类似的行为：它们为寻找资源构建意境地图，而且代代相传。”动物保护人士担心，当佛罗里达州的发电站最终关停，海牛们还会继续回到这些地方寻求庇护。塞勒说，种群模型表明，“在未来一个世纪，随着发电厂的关停，我们将有近50%的可能性看到佛罗里达西南部和太平洋地区的海牛数量减少至少30%。”
有什么解决方案？
场所忠诚度固然是问题的一部分，但也可能构成部分解决方案。动物保护人士可以沿海牛的迁徙路线挖掘深水盆地，然后用太阳能或燃气加热，从而为它们打造新的沿线暖水场所。
“拯救海牛”俱乐部(Save the Manatee Club)的执行主任帕特里克·罗斯(Patrick Rose)解释说，在前往那些工业区的常规路线上，海牛们将会发现这些新地点，记住它们，然后教给子孙后代。罗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就一直在研究海牛，他说：“我们不能只是关闭(发电厂)然后指望海牛们及时找到这些新地点。我怀疑，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仍然会有海牛遭殃。我认为，我们恐怕无法剔除那种可能，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尽快将这些工作落实到位。”不过，佛罗里达州和保护人士的当务之急是恢复并保持该州天然泉水的完整性。做到这一点将为海牛提供可靠的通道，让它们既能前往健康的海草床，也可以抵达冬季栖息地。该方案要去去除泉水上的障碍、确保泉水不被抽干、防止海岸侵蚀并管理污染物，避免它们造成有害藻华现象。FWC和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在2020年的一篇报告中重点介绍了芬妮泉(Fanning Springs)、三姐妹泉(Three Sisters Springs)和岛港(Port of the Isles)的多处天然海牛栖息地的恢复工作。FWC还成功在科利尔县(Collier County)打造了被动热盆地。自2016年场地完工以来，海牛一直在使用这处地点。在普拉特等保护人士看来，保护佛罗里达州的海牛只是保证该州自然生态系统整体性的其中一步：“通过（帮助）海牛等一个个物种，我们正在为子孙后代维系一个受到悉心保护、万物紧密相连而保有天然野性的佛罗里达。”
撰文：Asia London Palom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