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知识】董越：欧洲对华合作摇摆徘徊背后的“三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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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至31日，意大利总理梅洛尼任内首次访华。访问期间，梅洛尼作出一系列积极表态，强调意大利反对“脱钩断链”和保护主义，愿同中方发展更为紧密、更高水平的伙伴关系。这一表态同中意经济合作近期面临的干扰似乎形成鲜明对比，反映出意大利对华合作的左右摇摆和徘徊不定。事实上，除了意大利，德国、法国等欧盟主要成员国对华合作都呈现出“时进时退”的特点，这背后反映出它们共同面临的“三重矛盾”。

意大利对华合作摇摆不定主要体现在共建“一带一路”和电动汽车这两个问题上。2019年3月，意大利成为第一个正式加入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西方发达国家。在这一合作框架下，中意务实合作成果丰硕、成效显著，双边贸易额连续三年突破700亿美元。但2023年下半年起，意大利频繁宣称加入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未给其带来预期成果，“必须进行评估，然后决定是否继续参与”。最终，2023年底，意大利宣布不再续签“一带一路”合作备忘录。电动汽车问题上，今年7月，意大利在欧委会组织的意向性投票中支持对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加征关税。但在打压中国电动汽车产业的同时，意大利又向中国电动汽车企业抛出合作的“橄榄枝”。梅洛尼访华前，意大利企业与“意大利制造”部长乌尔索来华会见了电动汽车制造商东风汽车集团有限公司和奇瑞汽车股份有限公司高管，强调在绿色科技、电动汽车领域与华发展“工业伙伴关系”。与意大利类似，德国在对华合作上“声音杂乱”，内部论调不一致；法国则似乎具有“双重面孔”，让人摸不透合作诚意。

国家间合作出现波折和反复是常有的事，但如同欧盟主要成员国对华合作这般摇摆不定并不常见。这一现象背后的主要因素是它们共同面临“三重矛盾”。

近年来，受新冠疫情、乌克兰危机和巴以冲突等多重冲击，欧盟国家经济普遍复苏乏力。意大利经济总量尚未能恢复至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的水平；今年以来，德国工业领域除能源密集型行业外，其他行业的产出整体停滞不前；法国迎来企业破产潮，今年上半年约有3.3万家企业破产，同比增加18%，近十万工作岗位受到威胁，其中商业和建筑业情况最为严重。经济低迷导致社会问题频发，民粹主义酝酿泛滥，形成封闭、排外、短视的社会思潮，而处于上升发展期的中国成了被攻击的“靶子”。这种短视思维把欧洲经济遇到的困难归结为受到中国冲击，认为中国制造冲击了欧洲制造，中国产业压缩了欧洲本土产业的市场空间。包括德、法、意在内的欧盟主要成员国政府既需要迎合民众普遍存在的短视思维，又要考虑如何持续地同中国把共同利益的蛋糕做大，导致两者间难免碰撞出矛盾。

欧盟机构和成员国之间的利益不可能完全一致，二者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但近年来，这种矛盾似乎表现得愈发突出。欧洲议会是欧盟主要机构之一，起初它几乎仅具有咨询功能。随着时间推移，它的权力逐渐扩大，发展成一个在立法和预算上有着重要发言权的机构。欧洲议会通过投票表决欧委会主席提名人选、决定预算、协商与否决立法提案等方式，对欧委会造成了一定压力。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日益通过民选的欧洲议会传导到欧委会这一行政执行机构。欧委会对华合作政策的政府间协商成分减少，受欧洲议会影响增多。如今欧洲议会“右转”倾向明显，欧委会受其影响，出台了一系列对华强硬政策。对此，成员国自视为欧盟重要一员，多选择支持或默许欧盟层面的政策以彰显团结，这种心理包袱导致它们需要在执行欧盟对华政策和维护本国实际利益之间寻求平衡。

在欧委会对中国电动汽车加征关税的意向性投票中，欧盟主要成员国基本认同欧委会决定，法国、意大利均投了赞成票，就连抵触加征关税的德国也只是投了弃权票。而在其他场合，三国都释放了愿意同中国电动汽车企业扩大合作的信号。德方相关人士在投票后表示，投弃权票只是展示“团结”，德国车企实际上希望欧委会不要加税。

美国因素无疑深刻影响着欧盟主要成员国的对华合作。在乌克兰危机尚未降温的大背景下，欧盟主要成员国普遍依赖美国，尤其在安全上。美国将欧洲各国的安全依赖转化为政治影响力，迫使欧洲国家在“脱钩断链”“产能过剩”等涉华问题上配合美国的战略。欧盟主要成员国既不敢得罪美国，甚至选择迎合美国，又要考虑国内实际利益和业界对华合作需求，不想打破同中国的合作关系。这一矛盾导致欧洲主要国家在同中国合作时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2019年意大利加入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后立刻遭到美国批评。2023年5月举行的七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上，美国敦促集团成员国减少对中国的依赖，对华“去风险”。峰会后，梅洛尼开始频繁表露意大利退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意向。这一决策过程中，来自美国的压力不言而喻。但同中国减少合作并不符合意大利自身利益，因此梅洛尼在本次访华时不断释放要同中国展开合作的积极意向。中意发表了《关于加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行动计划（2024～2027年）》，签署了工业、教育、环境保护、地理标志、食品安全等多项双边合作文件。这是传承源远流长的丝路精神的实际体现。

在不同时期或不同合作领域，“三重矛盾”对欧盟主要成员国的影响程度各异。“三重矛盾”的影响也常常交织缠绕，欧盟主要成员国在具体合作领域的摇摆徘徊往往并非单一矛盾作用的结果。可以预见，在“三重矛盾”的羁绊下，未来欧盟主要成员国对华合作将持续摇摆不定。但是，由于中欧经济互补、产业契合度高，欧洲对华务实合作的大方向不会改变，也难以改变。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