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者为凭,以昭其信,心同此理,不分东西。中华先贤以方寸印面,究陈天人之美,蔚为大观也。
癸卯初春,予践东游之诺,恭请师友六人同乘长车而下钱塘。杭州一梦,不觉路遥,直抵西湖孤山之麓,亲仰天下印学之宗。
是日白堤风软,柳色花光,皆迷人眼。初登名社西泠,访者如堵,声过闹市,历代博物君子得见殊状,当叹孤山不孤。徐步石阶,身倚藤萝,指抚苍藓,默听鸟啭,目空湖影,千古在上。忽闻一客念作“西冷”,方冻醒于今世。
印者,亦伤痕也。
黄酒糯食,以佐夜话,诸君临窗,思接家山云月。蓬门寒士固无兼通诗书画印之缶翁人物,不论某派二三百年之堂室。然虽自惭,不可怯退,君不见河海山岳之衮衮巨公,各以事牵,名重而身累,声宏而行微,多不得率真,是以雅极则滑,滑久而伪,正统之流弊也。昔草书之业肇兴,语体之文普及,皆陷笔伐口诛之危难,然势非破正体不能开新,中华之中道也。孔子诲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自古风流非一种,感生灵、通巫祀、擅奇技、尊酒鬼之材,亦乃天地大才,湘西神地,生生不息。野俗存大雅,边城守天庙,从文、永玉尝为之敬颂。况里耶秦简之封泥、汉武陵郡之官印、后晋溪州之铜柱、宋以降永顺司城之印刻,真品磊落具存,亦仅志其二三大者焉,犹见先人眉目。金石篆刻之道,实伏此千年而待兴。刀在吾手,宇宙抖擞,景慕名人,更爱乡人,勇为一地创社者,又曷可少哉!余姚阳明先生以身呼之: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窃以为:龙场不必在中原,悟道亦不必在龙场,苗儒吴鹤又以身后潕溪书院证之。
返湘数日,予为先遣,拜求有司,倾吐情实。社以地名,不以自域,理固宜然,又据此力争,核准备案。贤兄元辉仗义执表册,反复为之奔走,唯恐上下相违,于新制不合。幸逢民政开明,终定湘西印社之体面。
筹置经年,又闻桂香,今碎事已了,鄙忝以备员入社,不敢居寸功。陈氏建平,吉首太平人也,张一尊同乡之佳子弟,书画长材,赤心乐石,拈刀入国展,湘西第一人,门下又多俊彦,故公推领衔,开社首任。吾辈同志,心心相印:奉刀先奉德,立石首立信,抱真以督社,见贤而思齐,不乞入者众,但愿出者荣。至于买地筑室,唯有托付来者。
艺道漫漫,黄土白鬓,花叶一时,与古为徒,于今不昧,未来必来。甲辰中秋,湘西黄摩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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